第十五个病例:我正在天上看着你呢!
医院的会面室,此时,他就坐在我面前,我们俩人之间隔着一张桌子,虽然我知道他有很严重的精神妄想症,但从他瘦弱、单薄到仿佛轻轻一碰骨头就会散架的身躯可以看出,即便他发病,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危险,况且,门外还守着两名强壮的男护士呢!所以,我很放心。
这个男人以前是一名手机公司的工业设计师,高薪水高收入,本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就在一年前,他突然在深夜梦游离开了家门,第二天早上,他被一位环卫工人从垃圾堆里发现。那天醒来后,他就有些疯疯癫癫的,说自己是上帝,能够从天上看到这人世间的一切。
此刻,这个男人正用他那河狸般的眼珠子,上下飞快地打量着我。
我被他盯得有些浑身发麻,于是清了清嗓子,他像是受到了惊吓,立马坐直了,眼珠子也不再打转,却直勾勾地盯着我,弄得我好不自在。
我避开他的眼神,将目光落在我眼前摊开的笔记本上。
我道:“可以开始了么?”
他微微点了点头,声音很弱:“可以了。”
我也点了点头道:“你说你是上帝?”
他道:“以前是,但现在不是。”
我道:“那现在你又是什么?”
他道:“外星人。”
我忍住没笑:“你说,你是外星人?”
他点了点头,语气十分笃定,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没错!”
我翻了翻笔记本,然后道:“这样吧,我们回到源头说起。一年前,你经历过一次梦游,你三更半夜一开家门,一路梦游到了五公里开外的一座垃圾场里。醒来后,你就说自己是上帝,没多久就被家里人送到了这里。我想问,你那次梦游,都梦到了些什么?”
他道:“首先,我得纠正你一下。我没有家人。”
我道:“可是档案上……”
他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是说,我的家人只是让你们以为他们是我的家人,其实我不是他们的家人,我在这里没有家人。”
我被他的一串绕口令似的的回答弄得有些发晕,过了一会儿,我终于厘清头绪,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他们收养的?”
他摇了摇头说:“我被他们绑架了。”
我一怔:“你说,他们绑架了你?你有报警么?”
他道:“当然报警啦,可是警察不相信我,医院做了DNA,结果DNA显示我和他们是一家人,于是所有人都觉得我得了精神病。”
我道:“可是DNA的结果……”
他道:“我知道我知道,那鉴定结果是他们伪造的!他们就是想绑架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问:“你为什么觉得他们绑架了你?”
他道:“因为他们不是我的家人,却偏偏要冒充我的家人,我报警说他们不是我的家人,他们伪造DNA冒充是我的家人,害怕我逃跑,就把我送到了这里。”
我被他绕口令的说话方式弄得有些崩溃:“那你觉得,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地绑架你?”
他道:“因为我是外星人。”
我道:“可是,他们为什么要绑架一个外星人?”
他耸了耸肩道:“*晓得,但我知道一点,他们不想让我回母星。”
我问:“你的母星在哪儿?”
他道:“在银河系的边缘,具体的坐标,告诉你了你也不会知道。”
我问:“那颗星球叫什么名字?”
他道:“嘎不拉多。当然,那是我们星球的语言,我不知道翻译成地球语言该怎么讲。另外,地球在我们那儿也不叫地球。”
我问:“那叫什么?”
他道:“卡拉姆罗。”
我问:“什么意思?”
他道:“蚁巢。”
我道:“为什么把地球叫做蚁巢?”
他道:“因为在我们那个星球的人看来,你们地球人都像蚂蚁一样。对了,不光你们星球,我们把一切类似地球的星球,都称作蚁巢。”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半带调侃道:“可是你看上去,也不像奥特曼啊!”
他摆了摆手说:“我没说身高,你怎么这么肤浅?我说的是高度,文明的高度,你们的文明跟我们比,过于落后,所以我们看你们,就像你们看蚂蚁一般。”
我问:“那你们处于什么文明?我们又是什么文明?”
他道:“我们的文明能够运用整个银河系的能量,用你们星球人的分法,我们已经达到了高度发达的3型文明,而你们,目前还处在比较……不对,应该是十分低级的0.7型文明。因为你们目前只能使用地球资源,但还不能完全开发使用。而真正的1型文明,能够将自己所处行星的全部能源都开发利用起来。当你们达到2型文明的时候,你们就能够使用母恒星的能源,也就是太阳能源。对了,你们地球人还假设出了一个戴森球,就是将太阳整个包裹起来的巨大的金属球,利用这颗球来获取这颗恒星的能源。在你们这儿,这完全就是超级科幻的产物,但在我们那儿,类似戴森球的玩意儿几乎就要沦为小朋友的科学玩具。当你们达到3型文明,就能够像我们一样,将整个银河系的资源全部运用起来了。我这么一说,你是不是觉得,你们地球人真的渺小德如同蚂蚁一般?”
我想要驳斥他的观点:“你知道费米悖论么?”
他道:“愿闻其详。”
我道:“我这么来说吧,目前我们的科学家判断,光银河系里就有差不多一千亿到四千亿颗恒星,我们保守估计只有一千亿颗,那么,这些恒星的星系当中,我们保守估计有百分之五十是存在拥有生命的行星的。也就是说,光银河系,就有五百亿颗拥有生命的行星。费米悖论提到两点,如果外星人是存在的,那么,这五百亿颗行星里面,一定存在大量远超地球文明的行星,他们存在于某些我们没有发现的地方。而另一点,也就是最为致命的一点是,既然宇宙中存在如此众多的文明,为什么迄今为止,没有任何一个地外文明造访过我们地球呢?你可以说,那些文明嫌弃我们太落后了,对我们不屑一顾,但你又怎么能保证这数百亿颗生命行星当中,没有那么一两颗拥有无限的探索欲望,来我们地球走一遭呢?”
说完这番话,只见他在我对面鼓起掌来,我心里一阵得意,看来他已经被我扎实的理论知识所征服了。
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道:“你怎么知道,地外高等文明,从未造访过地球?”
我道:“起码我们没见过一个真正的外星人。”
他道:“没见过,就代表不存在?”
我点了点头道:“必须眼见为实。”
他笑了笑道:“那你见过秦始皇吗?”
我道:“没见过。”
他道:“那么,秦始皇也是不存在的?”
我一愣,然后道:“史书有记载。”
他道:“史书上记载的,就一定是真实的?”
我突然发觉自己又被人拖进了真实与虚假的怪圈当中,于是立马抽离出来:“你这是在混淆概念。”
他微微一笑道:“是你说,你必须眼见为实的。”
我决定从另一个角度来驳倒他:“知道黑暗森林法则吗?”
他将双手蜷起抱团顶住下巴:“愿闻其详。”
我努力调整思绪,快速组织着语言:“黑暗森林法则,将宇宙比作一座巨大的黑暗森林。比如我是一个持枪的猎人,在这座森林当中打猎,本来日子过得好好的,一切太平无事。突然有一天,我发现,这座森林里不止我一个猎人,还有别的猎人在打猎,我该怎么做?”
他耸了耸肩道:“和那位猎人交个朋友,一起打猎?”
我摇了摇头道:“我会率先开枪打死他。因为如果我不打死他,他可能就会反过来将我打死,所以我必须得先下手为强,也就是黑暗森林法则!”
他听完不以为然地打了个哈欠道:“你想表达什么呢?”
我道:“我想说,既然有那么多牛逼闪闪的外星文明,为什么他们不来侵略我们?”
不料他听完捧腹大笑,笑了好一阵子:“哎哟喂,你容我笑会儿,你容我笑会儿,根本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我觉得一阵无语,感觉收到了侮辱,心里有些不爽,等他笑完,我道:“你笑什么?”
他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道:“我是在笑你们地球人的无知与狂妄。你忘了我之前对你说的么?你们地球文明,对于我们这种高级文明来说,简直就形同蚂蚁,你会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大老远地跑到路边去捣毁蚂蚁窝么?”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他话里有一个漏洞被我抓住了:“既然高级文明不屑于寻找蚂蚁,也就是说,地外高级生命从未造访过地球咯?”
我本以为他会被我难住,没想到他哈哈一笑说:“我只是说,我们不屑于你摧毁你们,可没说不愿意花点儿心思观察你们。”
我一怔:“观察我们?”
他点了点头道:“就像你们观察小白鼠,观察蚂蚁一样,我们也在观察你们,观察你们的生存方式,这是科学,挺有意思的。”
我道:“你们从未造访过地球,又是从哪里观察我们的?”
他一些不耐烦道:“你这个人怎么听话都听不明白?我有说过我们没有造访过你们吗?”
我道:“你们来过?”
他点了点头,语调变得神秘:“不仅来过,而且,每天都在!”
我没有紧蹙:“每天都在?可是,我们从未见过你们。”
他哈哈大笑:“你们见过,只是,对于你们来说,见了就像没见一样。”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愣住了。
他看穿了我的心思,然后道:“这么来给你打个比方吧。继续拿蚂蚁来说吧。比如你是一只蚂蚁,有人在你的蚁巢边竖了一道电线杆。蚂蚁看到了电线杆,继续照常生活,因为它们根本不知道电线杆是用来干什么用的。”
我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们正在用一种很隐秘的方式观察我们?”
他点了点头道:“你总算聪明了一回。”
我道:“在哪儿?”
他指了指上面。
我抬头望向天花板,天花板上什么都没有。
我道:“天上?你们控制了人类卫星?”
他摇了摇头道:“你每天晚上都会看见。只要你抬头。”
我想了想:“每天晚上……你是说……月亮?!”
他道:“你以为月亮为什么会绕着地球旋转?”
我道:“它是我们地球的一颗卫星。”
他道:“月亮是怎么形成的?”
我道:“额……有说是被地球引力捕获的,也有说是地球早期高速旋转,从本体甩出来的。”
他摇了摇头道:“其实,月球是我们星球文明,在上亿年前,安放在地球轨道上用来观察地球生命的,那时候,还没有你们人类。”
我一怔:“你是说,月球是一颗探测器?”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一颗巨大的探测器,将地球表面的影像实时传送到我们星球每一个人的脑子里。一年前那次梦游之后,我的大脑就能够接收到这些画面,逐渐地我才知道,原来我不属于这颗星球。”
我试探他道:“能透视么?”
他道:“当然能,我们用的可不是普通的探测技术。”
我道:“那你帮我看看,我女朋友现在在家里干什么?”随后,我报上了我家的地址。
他耸了耸肩道:“对不起,我看不到。”
我心想,哈哈,谎言终于要被揭穿了:“你不是说,你能够接收到月球传给你的画面么?”
他点了点头道:“可现在是白天,月球正在地球的背面,我只能看到美洲一带的画面,要我给你讲讲奥巴马现在在白宫里干什么么?”
我笑了笑说:“不必了。希望他没学克林顿,白宫里没有另外一个莱温斯基。”
结束采访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医院门口。我对院长说:“这位病人的妄想症已经严重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院上叹了口气说:“不得不说,有时候他的言论,的确挺唬人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和院长告别了。
医院不远处的一个拐角,在一家饮料店买了一杯奶茶。我刚吸了两口,突然手机就响了,手机里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那个精神病人!
我表示惊讶,问:“你是怎么搞到我手机号的?”
他道:“哈哈哈,这很容易搞到,值班室里,有你的联系方式。现在他们换班,值班室没人,电话随便打,真爽!”
我道:“你打给我干什么?”
他开口道:“没什么,就想问问你,珍珠奶茶好喝吗?”
我一怔,看了眼手里的珍珠奶茶,紧接着环顾四周,医院外面的死角,从医院里的任何地方都看不到这里。突然,医院围墙旁的监控摄像头,此时,摄像头正对准我。
我倏地想到他说他在值班室里给我打的电话,我去过值班室,里面一整面墙都是监控画面,有些能够看到外面。
我哈哈大笑,冲着手机道:“你是从监控里看到我的吧。”
手机那头也传来了那位精神病人近乎癫狂的笑声:“哈哈哈哈,被你识破啦!不跟你多说了,他们要回来了,我得挂了,拜拜!”
紧接着,电话就挂断了。
几天后的一个夜里,我再度路过那个路口,看见两名工作人员正在修理那台监控摄像头。
我走过去和他们聊了起来,这才得知,这台摄像头,早就在半年前坏掉了,一直没有修。
突然,我的身子猛地一颤,回过头,看向身后的夜空,夜空中,那轮银白色的圆月里,仿佛正有无数只眼睛在看着我!
第零个病例:上帝?真主?佛祖?(山寨版)
我和他他见面是在一所监狱中,他是我感觉见过的最危险的受访者,原因是他似乎无欲无求也无所顾忌。这样的人给我的影响就是超然而虚假,不畏惧生死,不贪慕荣华。他入狱的原因很离奇也很任性。一名狱警告诉我,他在大街上突然拿出匕首刺穿了一个路人的喉咙。然后很淡定地走了。被抓到的时候也没有任何逃亡和反抗的举动。就好像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去在意一样。
我看着被手铐牢牢固定的双手暗自松了口气。“听说你是在路边随手将一个路人刺死,而精神评估下来你一切正常。”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正常?那你觉得我正常吗?”
我注视着他无喜无悲的脸,看着一脸漠然无所谓的表情冷笑道:“我觉得你不正常,我不会认为走在路上莫名奇妙杀害一个无辜的陌生人是一件正常的事情,而做出这样事情的人,当然也不可能是正常的人。”
他仿佛有了一丝的兴趣,对我反问道:那你认为什么事情算是正常的?”
什么事情是正常的?我愣了一下,我的思维出现了一刹那的短路。什么事情才算是正常呢?我不由得没好气地说“至少随意杀人肯定不正常。”
他露出了一丝微笑:“我看到他觉得他很丑,而且他走过来挡住了我的路,所以我很生气,我就杀了他。所以我并不是随意杀人,而是有原因地杀人,这么说你应该觉得正常了吧?”
我笑了笑戏虐地看着他说:“呵呵,如果你坚持觉得自己是一个无比正常的人,那么……我信了。”
“人?我有和你说过我是人吗?你们总是认为和你们看起来一样的东西就是同类。”
我好笑地看着他说道:“我见过好几个外星人了。你也是其中之一我不觉得奇怪。”
“外星人?”他这次也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谁又告诉你我是外星人了?”
“那我想不到我应该怎么称呼你了?你究竟是什么?”
“我是什么?你们人类给我起了无数个名字,叫的比较多的就是神啦,上帝啦,真主啊,佛祖什么的。”他一脸认真的看着我说道。
嗯……那你可真够厉害的。我可一直都以为上帝和佛祖遇到了会打架呢,这么说来他们都是你变得咯?”
他在我的调侃下却显得很有耐心:“我没有变,我一直都是用你们可以理解的样子来和你们见面。”
我饶有兴趣地问道:“这么说你还经常变换外形咯?你一会儿是以耶稣那个瘦瘦的模样出现,一会儿又以佛祖那巨无霸的体型出现?”
他叹了口气。一副对牛弹琴的无奈表情:“我从来不曾变换过外形。之所以你们的故事中的我一高矮胖瘦名字各不相同。那纯粹就是你们的胖子祖先看到了我。认为我很瘦,你们的瘦弱祖先看到了我,觉得我异常魁梧。高的觉得我矮,矮的觉得我高。再加上打着我的名义糊弄世人的组织出现以后更是把我的形象进行了不限夸张和扭曲。
我说:那既然你有那么大的本事,怎么还这么悲惨的被关在监狱里等死?”
“那不过是你认为我悲惨,但是我并不觉得,在我的眼中,你们的存在就好像是你们在玩一个代入感很强的游戏罢了。而这个游戏,我已经玩的太久了,已经几乎提不起一点兴趣了。所以我不会觉得监狱比任何地方差。因为任何地方任何事在我眼里都没有区别,都很无趣。”
我好奇地说:“那你能不能给我演示一下你的能力,就把你的手从手铐中解放出来就好了。”
“我做不到”他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我微微一笑:“我认为不管是神还是佛,既然全知全能,就不可能被一个小小的手铐所束缚。”
他看了我一眼说道:“全知全能?你说对了一半,对于你们来说,我的确全知,但是全能,确只是你们自己的想象而已,我可从没有说过我的全能的。”
我不服气地说道:“可圣经上的你不就是全能的吗?”
“圣经?”他摇了摇头“不要把神话故事和我扯上关系,虽然它们的出现的确是以我为蓝本的。但是描述的和我真实的情况完全是不同的。更多的都是源自编写者自己的想象和以讹传讹罢了。”
“那我很想知道,真实的你,或者说真实的神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好,那我就举个例子吧。你知道圣经中记载的我毁灭过世界吧?”
我点了点头:“传说是洪水将方舟外的生灵全都淹死了。”
他点点头:“没错,圣经记载是我毁灭了世界,但事实并不是这样,我没有招来洪水毁灭世界的能力。相反的,我一直都在试图阻止那一次的毁灭。但最终我失败了,万幸的是我保留下了生命的种子。”
我被他的故事吸引了,不禁问道:“那你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撇了我一眼说道:“你可以理解为,我是一个预言者,我无法对这个世界直接进行干涉,但我可以将未来将会发生的事情告诉你们。因为我知道事物按照这个轨迹发展下去会发生什么。正如你知道你不停往前走的话就会撞墙一样。而我之前所做的就是试图在你们撞墙之前告诉你们,你们不能再往前走了,再往前走就要撞上。但却总是失败。而现在,我已经不想再竭力去警告和阻止你们了,随便你们好了。”
我看着他失望的样子不禁也有些黯然伤神:“难道人类的发展一定就会遭致毁灭吗?”
他道:“没错,你们的毁灭是必然,正如你和我之前对探讨的关于“正常”这个词汇的认知一样。你们认为你们发展了科技,你们认为你们所建立的文明,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又或者所谓的道德,这些都是正常的发展顺序。而实际上这些完全就是必将遭致毁灭的因果之一。
“我不明白。”我觉得我被他说的有种莫名的害怕。
“你不明白很正常,因为你的认知受到了太多的干扰和异化。”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怎样才能阻止毁灭呢?是不是把当前的文明全部消灭,把城市全部移平。回归到最初的状态重新来过。这样才能阻止毁灭?”
“不可能。”他摇摇头:“我以前也这么想过,也做过了无数次地努力。但结果却无一例外,每一个文明全部都遭到了毁灭,无一例外。”
我道:“这么说来,曾今出现过很多很多的文明?最后都毁灭了?那你能告诉我上一个文明是怎么灭亡的吗?”
“核毁灭,上一个文明就是在和你们现在这个时代差不多的时候灭亡的,原因就是核武器的大量运用导致生命在短时间内全部死去。”
我心中一惊:“那难道我们也离毁灭不远了吗?难道核武器就是文明的终结者?”
“那倒不是,虽有有许多文明毁于核爆炸,但是更多的文明都不是毁在核爆炸中的。甚至有的文明在巨大的核爆炸中存活,并一跃进入了神时代。
我说:“神时代?那是什么?”
“他们的科技和所在的行星的环境在核爆炸中彻底被摧毁。但是却有少量生命就在那场核爆炸中存活并进化出了强大的生命力和行动力。使得他们依靠自己的飞行能力寻找到了另一个适合生存的地方后繁衍后代。而这个地方你一定不会觉得陌生,他后来被称作—地球。”
我不禁沉溺在他的故事中:“地球是这个地球吗?”
“没错,你们的神话中依然存在着他们的影子,他们有的人首蛇身,有的豹头人身。虽然他们真实的模样并不是这样的。但确实有些相似。但是他们核洗礼下突变的基因却无法永远流传下去,几代之后就又变回了之前的模样,而他们。虽然生命力顽强。却也无法存活千万年之久,最后他们的子孙后代重蹈覆辙,而他们却没能那般好运地在核爆炸中成神,而是尽数毁灭。
我看着面前似乎略带伤感的人说道:“那么你呢?如果你不会随着文明消失而死亡,那么你难道没有终点?你的起点又在哪里?”
他扬了扬头说道:“我不知道。”
我说:“你不知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他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说道:“我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我根本不知道我从何而来,我也不知不觉到我的存在究竟意义何在。我知道我我一直重复看着无数个文明诞生和毁灭。我可以参与其中,我也试图改变世界让它免于毁灭。但始终没有一次成功阻止过。你们不知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我也不知道你们和我存在的意义在哪里。就好像一切都是设定好了的程序一样。我和你们都是如此。不同的是,你们有同类,而我没有。”而我所能接触到的也只有你们,虽然相似却有不同。所以我也不希望你们毁灭。最初我也会留恋,我也会感动,我也有爱恨。但是我永远无法改变最终的结局。到了后来,我的感情就越来越少,越来淡漠。我除了体验这个世界游戏以外做不了任何事。甚至连死亡都做不到。
我坐在回家的车上。看着眼前的繁华夜景灯红柳绿。想起了他说过的一句话:“我只能看着一切按照轨迹行走,任何的努力挣扎最终都是徒劳。”我想,如果这真的是神的状态的话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知晓一切,却完全无法改变。甚至连自己的生死都无法掌控,这也许就是最残忍事情。永远无限循环,没有尽有。永远只是旁观者,洞悉一切却无力改变。
那么,制定规则的究竟是什么?
我不想思考他的疯言疯语,却又情不自禁黯然伤神。
第十六个病例:我们死后去哪儿?
最开始,我是从新闻上了解到这个人的。他是国内非常有名的一位雕刻艺术家,经常雕刻一些令人感到匪夷所思的作品。比如,他会雕刻出一条蠕动的虫子,而那条蠕虫长着人的脑袋;再比如,他会雕刻出一只蝴蝶,而蝴蝶的翅膀上,不满了女人的乳房……这类奇特的作品,在他的雕刻生涯中比比皆是,也时常引起国内外雕塑界的争端。讨厌他的人,说他是个精神变态的疯子;而喜欢他的人,则像研究《红楼梦》一样研究他的雕塑作品,试图从中找出隐喻。
每当有人问他:“你的作品究竟想表达什么呢?”
他都会哈哈一笑:“我在想我们死后的样子大概就和我的这些作品一样。”
他的言论总能引发不小的争议,但他全都一笑置之,继续我行我素,雕刻出来的作品愈发奇异,奇异到最后我们正常人根本看不出他雕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不过,越是看不懂的东西,越是有人喜欢,他的作品在许多文艺青年的圈子里,被封为神作,引得他们争相探讨和膜拜。
两年前,我再度从新闻中看到他的时候,他自残了。他有严重的梦游症和抑郁症,在梦游中,他用一把刻刀,狠狠地在自己左手的手腕上划了一道深深的口子。血流了一地。还好他的家人发现及时,医院,才挽回一条性命。
但就在一年前,我再一次看到有关他的新闻。新闻报道称,他在梦游中用刻刀扎穿了自己的脖子,医院,经过抢救,再度捡回一条性命。这次,精神科医生对他进行了精神鉴定。鉴定结果显示,他有严重的精神疾病。于是,他被医院。
我采访过不少梦游症患者,他们大多都有精神分裂和严重的妄想症症状,时常幻想自己是上帝,是外星人……但是,在梦游中玩自杀的,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于是,我对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跟院方和其家人经过了长达半年拉锯战般的沟通,以及得到他本人同意之后,我终于获得了采访他的机会,当然,他们只给我一个小时的时间。
院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病房的门,病房的四壁和地面全都被厚厚的海绵包裹,没有任何尖锐物,这么做,医院里玩自杀。我走进病房时,他正在打坐,闭目凝神,但我能感觉到,他知道我进来了。院长提醒道:“有什么情况就喊,我们就在外面!”
我点了点头,院长撤了出去,轻轻将门带上了。
我站在房间边缘,贴着柔软的海绵,看着他打坐的样子,轻声道:“你好,我是专程来采访你的记者,之前我们沟通过。”
他依旧双目紧闭,只是点了点头,表示知道情况。
我终于放下心来,也盘腿而坐下来:“请问,可以开始了么?”
他并没有睁开眼睛,仿佛是在练功,他也没有说话,依然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我心里直打鼓,不会接下来的采访,他都不说话,只是点头或者摇头吧?
我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从新闻上看到,前年和去年,你一共梦游过两次,当然,我是说报道上,你是两次,至于私底下,我就不得而知了。这两次梦游状态,你的行为都出奇一致,用自己完成雕塑作品用的刻刀自残,一次割了手腕,一次捅了自己的脖子,两次都差点儿丢掉了性命。”
他依旧闭着眼,只是点头。
我道:“方不方便告诉我,这两次梦游,你都梦到了什么?”
他终于开口了:“死后的世界。”
我一怔:“你说……什么?”
他重复道:“死后的世界。”
我道:“死后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道:“很难跟你解释。”
我轻声道:“你就跟我说说,没准我能听明白呢?”
他依然闭着眼睛,嘴唇微微蠕动着说话,仿佛是在用腹语一般,他道:“我来问你个问题吧。你觉得,人要是死了,会是一个什么样的状态?”
我一愣,想了想说:“死了……就是死了吧,额……就是……什么都没有了。”
他道:“也就是……虚无。”
我点了点头道:“嗯,虚无。”
他道:“好,那么,我想请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叫做虚无?”
我道:“就是不存在了。一种黑暗的状态?”
他道:“黑暗只是代表没有光,但黑暗本身就是一种存在,那不叫虚无。”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那我就不知道了,难不成真的存在所谓的天堂地狱,生死轮回,转世来生?”
他摇了摇头道:“我再来问你一个问题。我们这个世界,是几维世界?”
我道:“四维。”
他问:“哪四维?”
我道:“长、宽、高和时间,时间是第四维。”
他道:“你这么说不准确,第一维应该是线,线运动形成了第二位的面,面运动形成了第三位的体,体加上时间得到四维空间。”
我点了点头道:“嗯,是这样,你说得更加准确。”
他道:“你相信高维度空间的存在么?”
我道:“爱因斯坦认为,世界只有四维,并不存在比四维更高维度的空间。”
他道:“那我问你,如果让一只蚂蚁行走到一张纸上,它会认为这是一个几维的世界?这么来说吧,蚂蚁在这张纸上行走,只在乎前后左右,无论这张纸时候弯曲,是否高低起伏,对他来说,都只是前行,后退,向左还是向右的问题。也就是说,在蚂蚁的理解当中,这个世界是二维的。”
我想了想,然后道:“嗯……我不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他道:“我想说,这是认知的问题。如果你是一个一维生物,你永远认为这个世界是一维的。如果你是一个二维生物,你永远认为这个世界处于二维状态。同样的,如果你只是三维、四维生物,你同样不能理解五维世界的存在。”
我道:“听上去……好像有些道理。”
他接着道:“如果一个一维生物,想要困住一个二维生物,他会怎么做?或者说,他只能怎么做?”
我道:“他会拦住二维生物的去路。”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但是他只是一条线,他只能拦住二维生物的某一个方向,但之后二维生物转个向,他就没办法了。同样的,如果二维生物,想要拦住三维生物,他能做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在三维生物的脚下画了圈,但是三维生物只要轻轻往前一跨,就走出了圈子。”
我道:“我还是没明白,你想表达什么。”
他道:“我想说的是,低维度的生物,想要困住高维度的生物,是绝对不可能的。因为高维度生物总会比低维度的生物看到得更加全面。没错,这就是认知问题。那么我来问你,如果你想困住一个五维生物,你会怎么做?”
我想了想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关进一个密闭的空间里,这个空间必须得牢不可破,让他没法通过暴力手段强行逃出来。”
他道:“可是,这个密闭的空间毕竟只是一个三维的产物,对于五维生物来说,逃出去就如同你一脚跨出圈子那么简单。”
我道:“怎么逃?”
他道:“我来问你,你觉得五维比四维多了哪一维?”
我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因为在我的理解当中,这个世界还真没有高出时间这一维的东西。
他见我半天没想出来,继续道:“在四维的世界里,时间是看不见摸不着的对不对?只能通过三维事物的变迁才能感受到,对吧?”
我点了点头道:“嗯,是这样的。”
他接着道:“其实,在五维的世界里,时间是一个固体。”
我一愣,没明白:“固体?”
他道:“时间是一个固体,就像一张纸。这么来说吧,你看二维生物是什么样的?”
我道:“就像纸片上的剪纸画。”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五维生物看我们四维生物,和我们看二维生物,是一样的。四维世界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张纸片,他们就像是纸片上的三维人,可以早上面走来走去。”
我道:“你的意思是说,五维生物,能够在时间上走来走去?”
他点头道:“没错。”
我道:“那五维生物如果回到过去,会碰到过去的自己么?”
他摇了摇头道:“不过,那是我们四维生物。四维生物还没能够突破时间这一维,所以,会被时间记录下来,如果四维生物穿越时间,自然会碰到过去的自己,或者未来的自己。但是五维生物是凌驾于时间之上的,并不会被时间记录下来。所以,五维生物能够在时间上随意穿行,时间对于他们来说,就相当于空间的概念。所以,既然五维生物就已经凌驾于时间了,四维生物有怎么能够通过自己世界的手段,将五维生物给困住呢?”
我被他弄得有些晕,大脑拼命整理思路,然后陷入了沉思。
过了好一会儿,我终于开口道:“可是,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五维生物?”
他道:“低维度的生物是很难发现高维度的生物的,其实五维生物就在我们身边,只是我们很难看到罢了。”
我眉头紧蹙,摇头道:“我还是不能理解。”
他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他会感到不耐烦,但是,他的语调依旧十分平静:“你见过*么?”
我一怔:“没见过。”
他道:“你听说过*吗?”
我道:“当然听说过,但*是不存在的。”
他道:“你是不是时常听说或看到过一些别人的灵异经历。比如有人说自己看到了*影之类的?”
我道:“听说过不少,但那都是幻觉。”
他道:“那我来问你,你有影子么?”
我没明白他在问什么:“你是说什么影子?”
他道:“就是单纯的那种影子咯。”
我道:“当然有啊,谁没有呢?只要站在光下,都会有影子。”
他点了点头,接着说:“那好,如果让一个二维生物看到了你的影子,他会怎么理解你的影子?”
我道:“在二维生物看来,影子也是二维的。”
他道:“如果你突然离开了呢?你的影子一闪而过,那个二维生物会怎么想?”
我道:“他会以为看到*了。”
我突然怔住了。
他微微一笑道:“没错。就是这样。虽然我们是四维世界,但我们本体是三维的,那么,当我们看到五维生物在四维世界留下的投影的时候,会误以为那是三维体,也就是我们常说的,*。”
我道:“你是说,所谓的*,其实只是五维生物在时间上留下的投影?”
他点了点头道:“没错,你终于明白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跟他聊了这么久,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身子一直处于一动不动的僵直状态,我双腿有些发麻,征得他同意之后,我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坐下,继续陪他聊。
我道:“可是,你跟我说了这么半天的三维四维五维什么的,这和你梦游自杀有什么关系么?”
他道:“其实,我们从四维世界死后,并不会消失,也不会变得虚无,这个时间上不存在虚无,只要你来到这里,你就会永远存在下去。”
我已经猜到了,但还是问了出来:“那,我们死后会去哪儿?”
他缓缓道:“五维世界。”
我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你玩自杀,是为了前往五维世界?”
他点了点头道:“我在梦游中,受到了五维生物的召唤,他们向我讲述了五维世界的美好,我很向往那里。”
我小心翼翼道:“如果……五维世界,不存在呢?”
他道:“是存在的,只是,超出了你的认知范围,你看不到而已。”
我莫名其妙地说了句:“祝你好运。”然后起身道,“时间到了,采访就到这里吧,我得走了。”
他缓缓睁开了眼,没错,从头到尾他一直闭着眼,天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拍了拍我的胸脯道:“你会在外面见到我的。”
我一愣:“你是说,你要出院了?”
他微微一笑:“你看我现在多正常!”
我回以微笑:“那恭喜你,就要康复了。”
说完,我在他的注视下,走到门前,摁了摁铃,外面的男护士帮我把门打开了。我走出了门,院长已经去忙着开会去了。我独自一人医院。
回到家后,洗澡的时候,我脱下衣服,却发现衣服胸前的口袋里少了些什么,我一摸才知道,我随身携带采访用的钢笔不见了。
丢哪儿了呢?
我一时想不起来。
一天后,那家精神病院突然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那头,院长语调急促慌乱:“不好了,不好了!”
我问:“怎么了?”
院长道:“那个病人,你采访的那个病人,自杀了!”
我问:“怎么自杀的?”
院长道:“那个病人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一支钢笔,半夜扎破了脖子上的大动脉,当我们第二天早上发现的时候,他已经死了!”
我彻底怔住了!回想起临走前,那个病人拍了拍我的胸口,一定是在那个时候,他偷走了钢笔。
警方对我进行了调查,查看了病房里的监控,确认我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被他偷走钢笔了,证明了我的无辜。但我因此,被报社的领导处分了,扣掉了两个月的工资。我心想,没开掉我还真是万幸。这件事情,医院对媒体进行了封锁,所以没有闹大,很快也就不了了之了。病人的家里人,也都用钱打点好了。
但我,一直处在自责当中。也许,他真的去了五维空间?
几个月后,我们报社集体到上海出游,晚上,我们在外滩*浦江畔合影。
咔嚓一下,我们所有人都被定格在了画面里。
回酒店之后,那位拍照的同事和我住一个房间,他将照片从单反导进了电脑里。我们翻看照片,发现*浦江畔的合影,由于光线太暗,看不太清楚。
“没事儿,把曝光度调高一点就可以了!”
随后,我的这位同事将曝光度进行了调整,照片的光线一下子亮了不少:“你看,这不就完美了么?”
我走到电脑前一看,似乎看到了什么!
我立马夺过鼠标将照片放大,一下子怔住了。
照片中,我的身旁,似乎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人影,那个人影的脸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立马同事补偿了一下像素,调整了一下解析度,这回,我彻底傻掉了,倒抽了一口凉气。
是那个雕刻家精神病人的脸!
我突然回想起那个病人在我临走前对我说的那句话——“你会在外面见到我的。”
我点了两下鼠标,将照片删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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