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虹是一年多以前治疗结束的案例,我以前分享过,但写得比较简单。她的症状非常复杂、罕见,心理创伤非常多,有一些问题还隐藏得较深,在治疗后期才逐渐浮现。
因此,小虹的心理干预难度极大,曾两次中断治疗,从老家到广州折腾了3次。她总共做了24次深度催眠下病理性记忆修复,是目前我们机构收治的患者中属于难度最高之列。
不过,虽然几经波折,但小虹最终康复较理想。被病情耽误了3年学习时间后,她重新参加了高考。据小虹及家属反馈,小虹高考成绩理想,并顺利考上理想的大学,看到她参加大学*训的照片,神采奕奕,阳光活泼。
每一个青少年的康复都令我感到欣慰无比。现在,随着我们对于精神心理障碍的理解越来越深入,治疗技术越来越成熟,重新回顾这个案例的治疗过程,让我们收获了新的启发,也总结出了新的临床实践经验。
病情极其复杂、症状罕见的患者
小虹初次来面诊时,除了抑郁症患者常见的焦虑、敏感、压抑、社交恐惧、失眠等症状外,她还有一些非常罕见的症状。
比如味觉失调。小虹说:“这三年来我吃什么东西都是海水的味道,又咸又苦,完全感觉不到其它味道。”进食变成了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按照现在的诊疗标准,可以被诊断为“功能性躯体不适”。
她还有明显的强迫行为,可以被诊断为强迫症。比如,几乎每次关上一道门,她都会反复敲20至30下才能走开;每次上厕所,都要反复摁马桶上的冲水按钮,耗费20多分钟。
而且,每到陌生的空间,她要把每个角落细细检查一遍;把窗帘全拉开,把柜子门全打开,房间的缝隙一定要用手机电筒照一下;如果床底有空间,她甚至要爬进去看一下才安心。
她无论在哪里睡觉,枕头底下一定要放一把菜刀;出门时,衣兜里一定要揣一把剪刀,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到心里踏实一点。
小虹还有一个极为特殊的“上瘾”行为——一旦学习就很难停下来。每当上课,她都感到兴奋,状态非常好;可一打铃下课,她马上就焦虑,“要是能一直上课那多好啊”。
晚上在家做作业她也是这样,本来计划最晚10点要睡觉,但直到12点,作业早就做完了,可她仍然要学习,经常要到深夜1、2点才不得不停下来。
这是我第一次遇到真正的“病理性学习成瘾”——一学习就兴奋、愉快,控制不住地想疯狂学习,一停下来就沮丧、烦躁甚至愤怒,就像*品成瘾的戒断症状。
我明白很多家长巴不得孩子爱学习,可你们千万别以为像小虹这样是天大的好事。小虹因为长期熬夜学习,严重影响休息和心身健康;而睡眠不足和每次停止学习的焦虑,也导致情绪剧烈波动。
她曾经3次尝试自杀,内心非常阴郁,跟家人关系极度恶劣。病情严重时她还说过,学习是她活着的目的,为了完成父母的期待,她一定会参加高考,但高考结束她便会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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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慌、头疼,吃什么药都不管用,“经常疼得用头撞墙”。她还有幻听症状,总说能听到家人小声议论她,但父母确认并没有。
因为以上的种种症状,小虹曾被不少权威的精神科医生诊断为重度抑郁症、双相情感障碍、强迫症,甚至还考虑是精神分裂症。
小虹其实非常聪明,但一开始非常抗拒治疗。她告诉我,因为长年看病,她已经明白精神科医生们的思路了。
“一定不能说自己没病,医生想听什么话,我就编什么话。我在北京一家全国知名的精神病院住院了几个月,还当上了医生的小助手,帮忙开解别的病人。医生都被我忽悠了,以为我病好了”,小虹对我说。
因此,小虹对精神科医生的信任感大打折扣,还觉得自己的病没人能治,对未来很绝望。
如今小虹已经治疗结束,但小虹罕见的味觉失调、病理性学习成瘾、强迫症仍然是我见过的患者中非常奇特、复杂的,治疗过程的曲折便可想而知。
母亲带来的叠加性心理创伤
在面诊和认知治疗的阶段,小虹倾诉了一些对父母的不满,尤其是对母亲的,而且在深度催眠下发现了很多她遭受过的叠加性创伤。
小虹的母亲是小学校长,性子急躁,做起事来风风火火,说起话来像连珠炮。小虹的爸爸是公务员,工作繁忙,加上妈妈在家很强势,所以爸爸在家基本不管事,也不爱说话。
小虹觉得母亲总是碎碎念,抱怨,过度焦虑,“总是跟我吐槽生活和工作上的各种破事儿,我知道她只是想诉苦,但我太小了,而且记在心里了,我又不能帮她,会觉得自己很无能、无用,这种感觉直到现在都有”。
小虹还说,母亲总认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拒绝接受别人的意见,也不顾别人感受,从来没有认真倾听过小虹的意见,只会反驳和指责。
她说起一件生活小事,满是无奈:“比如有一次,我觉得我已经很注意语气了,我说,妈,你这盐好像放多了。但是她马上变脸,开始叨叨,我每天好吃好喝地供着你,你还挑三拣四……”
小虹最后总结,“老妈的交流方式:简单、粗暴、通俗、易懂”,她希望母亲放松心态,不要焦虑,每天开心一点就好,那么她也会好一点。
显然,小虹在家庭中遭受了大量叠加性创伤。小虹曾经这样形容过她的家庭氛围:“爸爸沉默而严肃,妈妈整天上蹿下跳,动不动就嚷嚷。外公外婆也是老师,人人都正襟危坐,就连吃饭时商量家事都像开*协会议”。可以说,小虹从小就没感受到一个家庭该有的轻松、温馨和融洽。
小虹读的小学就是妈妈工作的学校。在小学六年里,她感觉自己一直被贴上了“校长女儿”的标签,老师和同学都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