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人民日报客户端
序言,潜意识的“无人之境”。你注视着深渊,深渊也注视着你。这句广为人知的话,显示了我们对“深渊”即潜意识的恐惧。但终于,我能跳入深渊,切实体验了其中的震撼,又安全返回,这是很难得的经历。而这也是一点点深入认识自己的结果,是由一个个踏实的努力,累积而成。不过,前面提到的这些探索,都是比较个人式的,也是针对当下的,接下来的几年,我希望自己能更多地了解历史,也更多地了解当下社会,更真切地去了解并检验“巨婴”的概念。也希望和各方面的大家,一起来探讨巨婴的概念。最后,特别感谢我的图书出版公司——磨铁。按照合同,这本书应该是在年就问世的,但竟然一拖拖到了现在,但磨铁的领导与编辑,都有足够的耐心,一直在等待,没有催促我。也要感谢所有等待这本书的朋友,我放你们的鸽子太久了。不过,这也的确是值得的,因为我一直在努力,而好的东西,都是由踏实的努力累积而成。愿我们每个人,都能活得饱满而自在,愿我们都能证到这一点:生命是为了更好地成为自己,而不是成为更好的自己,因为,你自己本身,就是最好的。[1]电视剧《渴望》里的女主人公。[2]在该视频中,小女孩意外收到家人精心准备的最心爱生日礼物,喜极而泣。这个,心生恐惧:对孩子以爱为名施加控制的家长,是不惜逼孩子退行的,难道在他们的世界里,听话比长大更重要吗?4.妈妈经常说,在哺乳期时,有一次我咬了她一口,她疼得打了我一掌,然后我就断了母乳,再怎么喂也不喝了。从小和妈妈的关系就很疏离,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原因在。更让人不解的是,她还引以为豪到处说,这是什么心态,真让人恶心。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当母亲吧。5.我家隔壁奶奶是这样喂她孙子吃糊糊的:她坐着并夹住孙子的腿,左手托着头顺带抓稳手臂,然后打他一巴掌,他一哭就喂一勺,咕噜咽入了,刚张嘴要哭,又一勺进入了……吃得满头大汗还常噎到,老人家很雷厉风行,说是没空跟着他一口口喂。她孙子现在六年级。最后这个喂糊糊的故事,其恐怖程度超出了我听过的那个变态故事。为什么老人非要喂孩子糊糊?糊糊,是奶水的替代品。老人坚持拿奶瓶喂糊糊给孩子,或有这种含义——我也可以给孩子喂奶,虽然我的乳房没有奶。所以,与非要喂糊糊相对应的是,这样的老人很容易反对妈妈坚持母乳,对此有各种焦虑。这是权力之争,反对母乳喂养,是在剥夺妈妈的哺乳权,而用糊糊喂孩子,则弄得自己像能喂奶似的。中国一代代地玩隔代抚养,真是有很深的含义。突然有了一句感慨:人类最重要的事情上,都可能会发生权力之争。所以自由民主极为重要,其核心价值就是,在自己的事上,自己说了算,而共同的事情上,则都要有博弈资格。不管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能力,都须学习尊重对方的自由意志。孩子,特别是婴儿,他们不能强有力地表达自己的自由意志,这就需要我们去敏感捕捉,并尊重他们。越能看到他们自己的意志,我们自己的权力欲,就会越少。6.无回应即绝境我们都是全能自恋的龙。因惧怕它,而成为没有力量的好人。合理化它,而发展出孝道。它失控时,也十足可怕。世界如它所愿时,它体验到全能神的感觉;世界不如它所愿时,它会变身为充满毁灭欲的魔。当A不是答案的时候,-A也不是。放纵龙的全能感,如让父母在孩子前享受全能感,不是答案;压抑龙,切断掉它的活力,也不是答案。龙的问题是,它或者是神,或者是魔,却唯独没有成为人。每一个生命,当被切断在一个孤独状态时,他就或者是神,或者是龙,或者是灭掉了生命力的好人;但一个生命和另一个生命能取得真正的链接时,他就会成为人。所以,答案,在这里。精神分析说,无回应之地,即是绝境。中国式的地狱,其实也都由此而来。毕节的四个孩子,死于什么样的绝境?年6月,贵州省毕节一个家庭的四名儿童喝农药自杀,这太虐心。几年前,毕节也曾发生过类似事情,五名流浪儿冬天在垃圾桶取暖,都死于一氧化碳中*。这两起惨剧发生之前,我就留意过毕节,因那里频频爆出虐待儿童的事情,如:贵州金沙县10岁的女童杨科贤饱受虐待已达5年之久,施暴者就是她的亲生父亲;贵州毕节市的一对夫妇长期虐待自己年仅6岁的女儿,他们不仅用铁丝抽打、罚跪钉子、毛线穿耳,还多次用烧红的火钳烙孩子屁股、嘴唇等;……此前,我也将这些事情和贫穷联系在一起,但最新发生的这起惨案,让我对这一视角有了怀疑。首先,这个家庭有漂亮的两层楼房,先是网友预估造价不少于20万元,而后官方也说造价不少于20万元。其次,并非穷到没饭吃,家里有玉米,还养着两头猪。再次,也并非没有人理,有报道称:张胜(应是老师)对记者称:几乎每一次老大不去上课,他都会去他家里做工作,“给他讲,在学校有免费的营养午餐,可以和大家一起玩”。兄妹们辍学后,乡干部和学校教师前后六次去动员他们回校上课。胡海峰说,他5月13日第二次到他们家时,听到孩子在里面跑,但怎么敲都不开门。这些细节显示,将责任归于贫穷以及*府,是没有道理的。甚至还有人说,其父母只负担小部分责任,这种思考不知道从何而来。事实显示,其父母要负重要责任:一、母亲已离家出走;二、父亲有严重的暴力行为;三、或许比暴力更糟糕的是,父亲也离开了这个家,联系不上了。(说“或许”,是因为也许暴力造成的阴影,更胜于父亲的离开。)这四个孩子,是中国几千万留守儿童中的代表。关于留守儿童,网上有这样的习惯性说法:贫穷,所以大人必须出去打工;出去打工,就造成了留守儿童的现象;*府解决不了贫穷问题,所以*府负主责。写这些文字的人,说自己没经历过贫穷。但是,在农村长大的我经历过,所以我有亲身体验,也说说自己的思考。首先,我认为贫穷不是主因,更深层的原因,是中国人养育孩子的奇怪方式,好像不管怎样都要把孩子,特别是婴儿,养得像“弃儿”一般。即,不管家庭条件怎么样,孩子就是不跟在父母身边。其次,虽然留守儿童现象让人心痛,但也别无限放大它的可怕。实际上,我们一代代人早就习惯了这种养育方式。我见到的无数案例中,就算父母不需要去外地打工,但父母仍有各种选择,让孩子和自己分离。譬如给老人养。给老人养还是最好的,因为老人容易溺爱孩子,而很多人和祖父母或外祖父母在一起的时候,还是有很多美好回忆,但一回到父母身边,噩梦才开始。但是,不管老人对孩子多好,这都意味着孩子遭遇了被抛弃的经历。并且,老人通常要带多个孩子,这意味着,你不可能获得父母那种爱,而且心理上仍然有寄宿感。夸张的如福建一些地方,他们习惯让孩子从小就跟各种亲戚,就是不让孩子长期和父母在一起。譬如有的富有家族,谁有空就谁带孩子,于是大家开车将孩子送来送去。这意味着,孩子没有稳定地跟一个养育者。必须知道的是,孩子越小,越需要稳定的有质量的爱,不断变换养育者,对他们是一种很大的折磨。再次,也许是最重要的,即便孩子身边有养育者,养育者对孩子的方式也有种种问题,如毕节屡屡爆出的超恶性虐待孩子的新闻,反映了很多问题。我讲讲我自己小时候的经历,这真能说明很多问题。我在河北农村长大,年生,我的姐姐大我4岁,哥哥大我8岁。我们那儿的习惯是,壮劳力如父母去地里干活拿工分养家,而老人带孩子。但我们和爷爷奶奶关系很差,他们只向我父母要粮食和养老的钱,但不给我父母带孩子。哥哥姐姐还小时,我妈妈还挣扎过,譬如将孩子送过去,但爷奶不管,结果导致姐姐走丢。于是我妈一狠心,就不去地里干活,自己带孩子了。在我未出生的时候,妈妈这份决心还不够彻底,所以哥姐都有在爷奶家不被管的遭遇。但到了我这儿,我妈彻底接受了现实,不再挣扎,于是我就受益了——记忆中,我一直都是妈妈带大的。这应该是我们那个村绝无仅有的事情,妈妈这样的壮劳力不去地里干活,而在家里带孩子!因此妈妈遭到很多白眼。其中,我们看到习惯性的思维——去地里干活挣钱,比带孩子重要多了。按照心理学的理论,孩子要跟妈妈长到3岁,而且妈妈的爱要有质量,如此就可以形成基本的安全感。虽然我妈妈的养育方式也有很多问题,而且她自己有严重的抑郁症,但至少,我形成了基本的安全感。其实,老人不给年轻父母带孩子的事,在村里多着呢,但只有我妈妈狠心留在家里带我,她的说法是,受不了孩子哭。那么,其他父母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呢?很简单,就把刚生下来的孩子放在炕上,在炕边做一些防护,防止孩子掉下来,就可以了,然后父母去地里干活。如此,就有了一个惯常性的笑话:有一天从地里干活回来了,突然发现自己孩子会在炕上走路了,于是父母们带着惊讶到处笑着宣扬说,我们家孩子自己会走路了。对婴儿来讲,这是极其可怕的经历。我通过咨询发现,如果婴儿身边没有人陪着,那意味着,他时刻都处于地狱中,甚至,他时刻都是在和魔*打交道。用稍理性的话来说,即精神分析的一句名言:无回应之处,就是绝境。我想,杀死毕节那一家四个孩子的,就是这种绝境吧。虽然老师和社会对他们有回应,但那无法替代父母。母亲消失了,父亲电话也打不通,而很可能的是,他们心中从婴儿期就一直活在这种绝境中,他们受够了。为什么要让孩子处于这种绝境中?为什么必须去打工?我想,比贫穷更重要的原因是:我们这个国家,可能每个地方都有这样一种主流思维——挣钱胜于带孩子,面子胜于家庭温暖。别说我老家农村,也别说留守儿童,就算在亿万富豪的家庭里,多少孩子也仍然像留守儿童一般?在我的朋友们中,很明显,在欧美企业工作的人对待家庭的重视,远胜于其他人。他们的周末,都尽可能留给家人。我们总说,东方文化更重视家庭,这种重视体现在哪儿了?或许,主要体现在裙带关系上,即,家庭是用来构建权力关系而在社会上更好地生存的,至于爱,不重要。对于贫穷,我有深刻记忆。我家五口人,只有爸爸一个壮劳力,妈妈只是偶尔去地里干活(我长大后就不一样了),还要将口粮和分红给爷爷奶奶一部分,而且我和哥哥都一直在读书,哥哥读到高中,我则一路读到研究生。那真是一直生活在贫穷中。我们那的农村不算穷,但我家,在村里是属于中下的。贫穷的最重要标记,是吃不饱,是挨饿。这一点,我好一些,哥哥姐姐都有过挨饿的经历,而哥哥之所以高中没读完,是因为家里缺钱让他在学校里吃饱。最穷的时候,我的记忆是,家里连买火柴的钱都没了。那是妈妈唯一一次对我发脾气。其实也就说了我一句,因为我在家中的抽屉里找到一点钱,去买了作业本,但不知那是家里最后剩下的钱。此外的记忆是,每年春节前,镇里有持续七天的庙会,一次妈妈给了我两毛钱去庙会玩,而遇到的小伙伴,他们至少都有一块,多数有两块以上。这让我有一点屈辱感,但也只是一点点,我基本没在意。虽然在这样贫穷的家庭长大,我并没有因此而自卑。读大学时,我是全班36人中唯一一个父母都是农村户口的,于是每次助学金都有我的份。但我花钱不算节俭的,于是有同学对我有意见,我就反驳说:你们谁家是双农村户口的?他们就说不了什么了。我在北京的一个朋友也对我说: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因为自己是农村来的而有一点点自卑?学了心理学,我明白,真正自信的基础,是爱;而自卑的基础,是因为爱的匮乏。虽然条件不好也可以导致一定的自卑,但这远不如爱的匮乏作用大。爱是无形无质的东西,相对于它,我们社会,更在乎看得见摸得着的物质。有调查说,中华民族是世界上最勤劳的民族。我一个朋友说,他曾在四个国家问他所遇到的每一个人,他们对中国人最大的印象是什么,他们都用了“勤劳”一词。农村里的壮劳力出来打工,城市里的年轻父母忙着上班,亿万富豪们也多在拼命,但是,我们真的要去思考一下:我们是不是忽略了什么?我常有这样的想象——或许,大多数中国人都如孤岛一般,只能用脑袋和语言与别人建立一些可怜的链接,而感觉和情感,或者简单说是心,是关闭着的。每个孤岛,都在严重缺乏回应的家庭中长大,我们也由此构建了缺乏回应的社会与国家。等我们做了父母,又将“无回应之地的绝境”,传给了自己孩子。大人一旦关上了心,就可以像没事人一样活着,将生命延续下去。但孩子,他们的心还没有关上,无回应之地的绝境,或许会直接杀死他们。毕节这四个孩子,他们不是死于贫穷,而更可能,是死于无回应之地的绝境中。你如何发出自己的声音“呵呵”,这两个字,被一个网络调查评为“年度最伤人聊天词汇”。“哦”,则在另一个类似网络调查中摘得桂冠。“哦”的伤害力有多大?网友“叶呆呆”深有体会。她和男友是异地恋,十一假期,她想去见男友,在QQ上告诉他,男友只回了一个“哦”,她大怒,提出分手,虽然被男友极力挽回,但从此“哦”成了他们网聊的禁语。“呵呵”与“哦”等类似词语,为何会如此伤人?因为,它们不是一个真正的回应。你如何发出自己的声音?如何回应别人向你发出的声音?这是沟通能力的基本。很多成年人感觉到,若对方没有回应或不及时回应,自己的情绪会产生巨大波动。幼小的孩子更是如此。所以,许多客体关系心理学家都讲到一点:对幼童来说,无回应之地即是绝境。并且,幼童获得回应的数量和质量,将决定他未来的沟通能力。弗洛伊德的著作《性学三论》中讲到一个故事:一个3岁男孩在一间黑屋子里大叫:“阿姨,和我说话!我害怕,这里太黑了。”阿姨回应说:“那样做有什么用?你又看不到我。”男孩回答:“没关系,有人说话就带来了光。”没有回应,就是黑暗;有回应,就有了光。不仅要回应,而且回应要及时。最新研究发现,若婴儿向妈妈发出信号,而妈妈能在7秒内给出准确回应,婴儿就没有受挫感。若超过7秒,就会生出受挫感。若总是受挫,甚至总是彻底受挫——妈妈基本不回应,那么,婴儿就会减少甚至再也不向妈妈发出呼叫。严重的宅,极可能都有这样的背景。这样说,可能会让人感觉到很大压力。其实,准确回应并不是特别难。一个网友讲到她的故事:儿子和外婆玩,我就去洗脸。他疯得很高兴,突然跑来说:妈妈,妈妈。我对他说:嗯,妈妈在洗脸。我突然意识到他是想告诉我他很高兴。我说:你是不是很高兴啊?他“嗯”了一下,就自己跑开了。很多哲学家表达过这一观点:你存在,所以我存在。放到这个故事中,其意思即,妈妈回应了孩子的感受,孩子的感受在那一刻被确认了,于是存在了,因为妈妈在这一刻是存在的,孩子也有了存在感。如总有精准而及时甚至是同时的回应,那就成了最迷人的事情。电影《铁甲钢拳》,对这一渴望进行了最迷人的刻画。11岁的男孩麦克斯,找到了一个镜像拳击机器人亚当,最终在拳击界创造了一系列奇迹。这个机器人,有一个特点,即百分百地按照镜像的方式,精准地回应麦克斯的动作,这给了麦克斯巨大的快乐。若孩子总处于无回应的绝境,那长大后会衍生出很多有问题的沟通方式。一女子和父亲吵架,愤怒之下回到房间,将门猛力带上。父亲叩门,她就是不开,并且心里有恨恨的快感升起:你们很少回应我,让你们尝尝没有回应的感觉!她的描绘,让我瞬间理解了我的一位亲人。他不能和别人好好打招呼,别人对他说“你好”,他只是“嗯”一声,我们提醒过他多次,都没用。原来他的心理很可能是这样的——让你们也尝尝没有回应的滋味。这是报复。关于这种报复心,电影《杀死比尔》中有刻画:白眉道长跟少林寺方丈打招呼,但没得到回应,而后白眉灭了少林。睚眦必报,总是因太渴望获得所有人时时刻刻的爱与认可。幼时总是生活在无回应之绝境的人,甚至会形成这种心理:精准的回应,会让他有被瓦解感。因为,幼时总处于匮乏回应的状态下,他早已弃绝了对回应的渴望,并在极有限的回应和孤独中形成了一个脆弱自我。这个脆弱自我,只有在孤独偶尔有回应的状态下,才能保持一种惯性的平衡,但精准的回应,带着深切共情的理解,会瞬间穿透他的自我,唤起他对回应的强烈渴望与恐惧,这强烈的情绪几乎要冲毁他的自我之壳。这样的人,都会成为如孤*野*般的存在。在无回应之绝境下长大的人,认知治疗几乎不可能。一来访者,长时间咨询中,我说了什么,她甚至听不见。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次次精准回应的累积,她逐渐能听到我说什么。这也是因幼时严重缺乏回应,她的自我,几乎没有将他人纳入。每个人,能共情别人,都是因先得到了足够多且好的回应。那些安静又孤独的人,既不向别人发出自己的声音,也不求别人回应。同样,他们也很难回应别人。一位看上去超安静的女子说,她封闭自己,不求别人关心,也不关心别人。关于童年,她最常有的记忆是,妈妈痛苦,她逗妈妈,但妈妈板着脸没做任何回应。一个“哦”之所以险些制造了一起分手,是因女方火焰般的热情,如同叩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只得到了一个最简单的回响。许多人,可以为恋人做一切奉献,却给不出情感回应,因他们是在无回应之地长大。你讲话的声音如何,这也关乎回应的质量。如我自己,声音一直偏低沉,这种低沉,是在压抑自己的声音。我若压抑自己,对你的听见,一样会打折扣,因最好的回应是活生生的我遇见你。我曾见过多人,他们说话时,每句话的后几个字,音调会突然下降,变得如蚊子呻吟般难以听见,于是,和他们对话就变得太累,因你忍不住要去听到他的声音。这种回应程度,也反映了他曾获得的回应质量。准确而及时地回应别人,这不容易做到,不过,比这一点更关键的,是我们首先得意识到,我们那些关于互动的人格特征,并非就是天生的,而是在生命早期形成的,它可以改变。妈妈,请看着我,和我说3月8日,星期二,雨今天是三八妇女节,在今天,我要gǎn谢妈妈每天的辛苦劳动。为她做点事。首先,我对妈妈讲了一个小故事。不过妈妈好像不喜欢我讲的故事。一直在看手机。我想:也xǔ我的祝福更让妈妈喜欢。于是,我对妈妈说了祝福。可妈妈依然看手机。我更加伤心了。我想这个办法也不行,我来给她chuí背吧。开始chuí背了,我卖力地给妈妈chuí背。可妈妈还是看着手机,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更伤心了,准备给妈妈洗脚。洗脚了,妈妈终于不看手机了,我的心情有一点点开心。我卖力地给她洗脚。洗完了,我希望得到一些chēngzàn,可妈妈yánsù地对我说:“今天洗得不cuò,再重一点就好了。”我呆呆地望着她走出房间,出门前还没忘说一句:“快写日记!”我的伤心的三八妇女节就是这样dù过的。浙江台州赵女士的儿子读小学二年级。年妇女节当天,他给妈妈讲故事、捶背……可妈妈却一直在低头看手机。宝宝心里苦,于是写下了这篇日记。“没有意识到我的行为对孩子有这么大的影响。”赵女士说,以后要放下手机多陪陪儿子。看了这篇日记,我想起了来访者的一个故事。这位来访者是企业高管,他的一个问题是,无论在什么场合,都非常非常紧张,紧张背后是自卑——他总觉得别人都对他说的话不感兴趣。根据他其他一些问题,也加上经验和感觉,我猜他和妈妈关系的质量会很有问题。听到我这个推测,他说,怎么可能,我和妈妈再好不过了。怎么个好法?我问他,能多说说吗?他说,几乎每天回家,他都会和妈妈聊天,从晚上7点聊到10点,是很平常的事。他现在已有三十余岁,在他的记忆中,他和妈妈的关系一直如此。听他这么说,我也不禁怀疑,自己的推测错了,但还是继续问他:既然和妈妈聊了那么多,那么,有什么印象深刻的美好回忆吗?能不能说一两个?这个问题戳到他痛处,他很惊讶地发现,竟然一个印象深刻的记忆都没有。这出乎我的预料,我想了解得更具体一点,于是问他,能描绘一下你和妈妈聊天的具体情形吗。他讲了,就和这位小学生日记里的感觉是一样的,并且,三十年如一日。即,永远是,他看着妈妈说话,而妈妈给他一个侧脸,她的脸永远正对着前方,妈妈在听,也有回应,但从来都是心不在焉似的。这让他时刻在怀疑,是不是他讲的事情没意思,妈妈不喜欢,甚至,妈妈根本就不爱他。讲出这么具体的感受后,他发现,他在普通关系里的那份紧张和自卑,就和他与妈妈关系里的这种感觉,完全是一致的。他也体验到了,在和妈妈这样谈话时,他多受伤,多愤怒。回到家后,他向妈妈坦露了这份伤,并表达了愤怒,痛哭不已。妈妈被震动到,真诚向儿子道歉,接着学习和儿子在谈话时,面对面,眼睛对着眼睛,并接连三次,她用心表达了对儿子的肯定。这三次,都让儿子深切体验到,妈妈真的看到了他,真的在乎他,爱他。仅仅是这样三次有质量的回应,就让他有了双脚踏在大地上的感觉。正好他面临着几个蛮大的挑战,这些挑战让他有失控感,譬如晕,感觉自己像是飘浮着的。在咨询中,我让他一次次体验,妈妈这三次有质量回应带给他的脚踩大地的感觉。而他每次回忆这些时刻,都会感动得落泪。后来,他战胜了这几个挑战,顺利得不可思议,甚至是完美。看见,就是爱。而爱,可以如此有力量。我这位来访者,和这位小学生的经历,我相信在中国是普遍性的。在我微博上,也的确有很多朋友讲到了类似经历,既有自己在父母前体验到的,也有自己不用心和自己孩子对话的。这都可以理解,因为很多母亲与父亲,自己也极少体验过,什么叫全神贯注的有临在感的对话,所以他们也会习惯性地将这一点延续下去。中国式关系,大抵如此,大家很在乎关系,但关系的质量,普遍不怎么样,缺有质量的回应,缺临在,缺链接。但这是可以学习的,试试,在某些时刻,在你珍惜的人面前,全神贯注地在一起,用你的全部身心,去听对方讲话。你会发现,这有多美。哭声,是婴儿的呼唤1岁前的婴儿,特别是6个月前的婴儿遭遇特别有效的哭声免疫法,果真变成了一个可以独自安静睡觉的婴儿,他的心理会是如何变化的?这一点,没有人能确切知道,因为婴儿无法说话。并且,除非是极其罕见的个案,否则婴儿期都是没有记忆的。不过,再大一些的孩子,就有记忆了,譬如3岁后的孩子。正好,一位来访者W对于哭声免疫法有清晰的记忆,他是在幼儿园时被这样对待的。通过他的描述,可以看看他心理的转变,以及这一事件对他造成了多么深远的影响。先说明一下,大人对他使用哭免法时,目的不是为了让他独自睡觉,而是听话、不提无理要求。W遭遇了一件不公正的事情,有面临官司的危险,一直以来,他是一个不惹事很乖的中国典型好男人,而这件事还反映出,他非常胆怯,这件可能的官司有要把他压垮的感觉。因为这种感觉,他无法振作起来,将这件事朝对自己有利的方向推动。一次咨询中,我们探讨了这种被压垮的感觉是怎样的。为什么要聚焦感觉?探讨一个人的感觉,极为重要。因我们在逃避外界压力时,同时逃避的,是内心不愿意面对的感觉。因不愿意面对可怕感觉,我们就不能很好地处理外界压力。但一旦能面对一直逃避的感觉后,就可以理性地处理外部事务了。讲一个故事吧。几年前,曾为一个事业单位讲课,课后,一位经理对我说,有一件事想和我谈谈。这是很传统的事,他有了一个女儿,而他的父亲,觉得没有孙子就简直活不下去,所以逼迫他,务必要生一个儿子。可是,第一,他爱女儿;第二,他爱老婆;第三,如生第二胎,他不仅会丢工作,也会给整个单位带来严重影响;第四,谁知道第二胎是不是男孩……所以,他不想要第二胎。可是,他怕父亲。从小,脾气很容易失控的父亲就常打他,打得堪称残酷,让他对父亲的恐惧深入骨髓。他不敢和父亲对峙,而是虚与委蛇,使用拖延等办法,期待父亲改变主意。然而,他越躲得厉害,父亲就越暴躁,几次在狂怒下砸了家里一堆家具。更严重的是,他对儿媳和孙女发出了生命威胁。该如何处理这件事?那时我还没做咨询,于是业余地提了十来条建议,但被他一一否决。他就像是一个点子枪毙机!最后一个建议被否决时,我突然有窒息的感觉,并觉得酒店房间里的空气都凝固了,体会这份感觉这种氛围,我明白,这是极度的恐惧。也就是说,这位经理的真正问题是,他被藏在内心的对父亲的恐惧抓住了,这份恐惧支配了他,让他不能聪明而灵活地处理此事。我让他体会这份恐惧,深深地体会,回去继续体会,并学习跳出来看看这个被恐惧抓住的“小男孩”。这次业余的咨询,以此结束。后来,又一次遇到他,他说,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他一回到家,父亲就对他说,和你们住在一起太难受,我要回家。父亲要求他在老家买一栋房子,并支付比较高的养老费。然后,父亲就回去了。这种转变后来也屡屡见到:当你恐惧,并想逃离恐惧时,他们就去碾压你;但当你试着和恐惧在一起,甚至最后化解了恐惧时,他们自动停止了碾压。当然,也必须得说,不是所有事情都这样发展的,所以别把这个当金科玉律。但至少,我们要知道,当你处于某种不能承受的负面情绪时,和这份情绪在一起,是极为重要的。回过头来说W。他说,近一个月来,他简直由内向外冒寒气,所以一直穿着一件厚厚的羽绒服,可还是冷得总打哆嗦。广州正值冬天,但真没这么冷,而且广州的冬天有时可以高到20摄氏度。所以,这份冷,不管生理上多么真实,同时也是心理的冷。我请他闭上眼睛,感受这份冷。一闭上眼睛,他立即有想哭的感觉,并将手放到心口,说寒气都在从这里冒。就将手放在心口,我说,将注意力集中到那儿,去体会这份冷。他这样做了。体会了一会儿后,我再问,心口是什么感觉,那份冷是怎样的?他说:心口在疼,那里有一个像墨水一样黑的黑洞,不,墨水都不足以形容,那简直是纯粹的黑,是一个无底洞,要将我吸进去。我再问:这份感觉,若用一个画面来描绘,你会想到什么?他说:我很冰冷,很孤独,可是,我在一个人来人往的马路上,没人注意到我,我很无力,就像是一个冰冷的注脚,可以轻易被任何人抹掉。我再问:这份感觉,这份画面,会让你想起什么样的事情?他说,他想起了儿时一件事。一说到这儿,他的眼泪一连串地掉了下来。那是幼儿园时的一个晚上,他住在爷爷奶奶家。像无数中国孩子一样,他也是隔代抚养中的一个,爷爷奶奶不光带他,也带其他两个孩子。那天,父母也过来看他,这是他最渴望的事。忘了是为什么,他哭起来。他们家的大人,如某些人建议的一样,达成了铜墙铁壁般的一致,他们都坚决同意对他使用哭声免疫法,即对于他不合理的要求,一概不理,任他闹,直到他自己停止哭泣。以此让他明白,通过哭闹要挟大人是行不通的。他一直哭,哭到晚上九十点时,父母走了。他很想说“妈妈你别走”,可看到所有大人都一副不高兴的样子,他说不出来。然后,他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继续哭,客厅里没有灯,很黑。直到将眼泪哭干,又不知坐了多久,最后,奶奶拉他回去睡觉,而爷爷叔叔和婶婶没有一个人理他一句。“从此,我就明白,我必须得不哭不闹听话,才能免除被抛弃。”W说。小学时,也发生过类似一件事,这次是在父母家,但他其实是偶尔从爷爷奶奶家回来的客人。也是,忘了为什么,他在哭闹,父母一样任他自己哭闹。他还记得那个晚上,家里的木门,以及木门外橘*色的微弱灯光。这次是夏天,可是他觉得冷,冷得发抖。最后,也是收声后,妈妈把已蔫掉的他,拉回去睡觉。他讲这两个记忆时,冷得更厉害,并说:“胸口在沸腾,可是像制冷机,不断在向外冒寒气。”在房间里,我一样也感觉到冷。那一天,晴空万里,一团冬日暖阳正好打在他身上。但他说,好久了,连阳光都是冷的。W很清楚,这个黑洞,这份冷,就是被抛弃感。用我的话说,这就是孤独与绝望,是必须什么事都自己搞定的感觉。需要指出的是,他的家族,其实有一些权力人物,在中国社会本可以发挥很大作用,而他的确遭遇了不公,但他们没一个人真能支持他。他们给的方案,都是妥协。所谓妥协,他的理解是,你自己搞定。对此,我的理解是,尽管家族有权力人物,但他们的自我也是被压缩的,他们认为,只有生存才是唯一重要的,你的感受与不公,不重要,别较真,你也要继续压缩自己吧。在中国,学会压缩自己,是极为重要的一课,这是生存之道。或许,压缩自己,在世界很多地方也一样是流行的。一天咨询结束后,读崔卫平女士的《积极生活》一书,看到波兰诗人卡波维兹的诗《沉默的一课》,很有感慨。当一只蝴蝶剧烈地对折它的翅膀请将这当作一个沉默的呼唤当一只受惊的鸟儿它的一片羽毛跌进一束光线请将这当作一个沉默的呼唤以这种方式习得怎样没有声响地走路大象用它圆柱般的腿人们用他们的身躯田野上的那些树木缄默地站立向那些受惊吓者竖起汗毛“当一只蝴蝶/剧烈地对折/它的翅膀/请将这当作一个沉默的呼唤”,这一句特别打动我。哭声,是婴儿的呼唤,他们不能诉诸语言,但至少请知道,这是他们的呼唤。而那沉默,可能是更深的呼唤。最累是自闭而孤独最累的人,是什么都不做的人。一些人,他们很少工作,也没什么交际,但他们任何时候都累得不行。旁观者很难理解,他们累什么。他们也不知,为什么自己这么累。深入谈下去会发现,这种累,是源自内在的交战。他们一方面无比渴望和人或事链接——这一点并不容易觉知到,但另一方面,他们又恐惧建立任何链接,所以要压制着链接的渴望。链接的渴望,是人类最根本的渴求,要压制它,那将耗掉大量的能量,所以累由此而来。相反,有意义的忙,反而可以是一种治疗。我们都知道,做你自己喜欢的事,不仅不容易累,还可以越做越精神。因你投入到事情中时,你和事情就建立了链接。同理,和喜欢的人在一起,也可以越来越享受,这也是有链接的发生。链接意味着关系建立了,关系成为一个通道,而关系双方的能量在这个通道中流动,这份流动着的能量,是最好的滋养。冥想和静坐,也是极好的滋养方式。看似孤独,然而这时候的孤独其实是有深度链接的。若能在冥想和静坐中将念头熄掉,那将是最佳滋养。或者说,用滋养这个词,已不足以来形容了。深度睡眠,也可以很好地滋养一个人。这是我们每个人都可以得到的滋养方式,当然,也有人深度睡眠极少,甚至接近于无,那一定是这个人的头脑每时每刻都在拼命运转,他不敢沉静下来,沉静中他会碰触自己内心,而内心中的痛苦,他认为会淹没自己。我每天必午休,否则,下午就会困得厉害。有时,感觉午休并不是在追求身体的休息,甚至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休息,追求的是自己绵绵不绝的念头突然间有一刻能安静下来。这种安静一旦发生,哪怕只是很短的一个瞬间,也会很好地滋养到我。我做事情不容易累,因我做的事,基本都是喜欢的。但与人交往时,我很容易累。对此,通俗的说法是,在人际交往中不自然,而深入觉知的话,是因又渴望链接又抗拒链接的矛盾,在损耗着自己。心不动,感觉不动,而头脑在妄动。有一位来访者,几乎不做任何工作,也没交际,但每天都累得不得了。她的累,有一现实原因:她每天简直是用生命看电脑,没法停下来,最后头昏眼花,全身不舒服。但前不久,因生病,她必须得躺在床上,没法看电脑。躺在床上的十几个小时,她感觉自己得到了休息,并有了很好的感悟:“那十几个小时中,我的头脑就像是个游泳池,我不再控制我的想法,它们在游泳池内自由流动着……”这份感悟很好,让她放松下来。但紧接着,她做了一个噩梦:一个人在靠近她,鼻息都触到了她脸上的皮肤,她被吓醒了。吓醒后,她明显感觉,自己又开始控制头脑里的那些想法。如此一来,她的头脑不再是流动的游泳池,而变成了一团乱麻,甚至可以说是混凝土。探讨这一现象时,她说,她感觉自己的人生,就像是偶尔有一个小小的放松,随即她会将自己的心提起来,接下来的时间,就是漫长的空白。空白,是因为她完全活在一团乱麻的头脑里,而没有和任何事物建立链接。而她的那个噩梦则显示,她在惧怕链接,抗拒链接,任何人的靠近,可能都会吓到她。她整天陷在电脑中,就好像她的头脑和电脑长在了一起。这样的人,现在有太多吧,只是从电脑换到了手机。整天玩电脑,导致了她的累。但我见过一些个案,不玩电脑,也不做什么事情,仍然整天很累。问他们,都会说,自己的头脑一刻都不得闲,但他们这种不间断的思考,却没有带来成果。即,若深入探讨他们的思想,就发现他们的思想一样是苍白的。因为,他们的思想是无源之水。感觉,是你与事物建立关系那一刹那的产物,而真正的思想,则是感觉的提炼,它一样也是扎根于你与各种事物包括你的心的链接。所以说,宅在自己的世界里,这种自闭式的孤独,总伴随着头脑的妄动,并且头脑的妄动,是为了抗拒链接的渴望,这导致了累。但话也说回来,我们每个人,都有程度不一的宅。作为没有开悟的普通人,我们势必都有一个自我。要从自我走出,而和外界建立链接,我们一样也需要一些过渡。从宅在自我中,到与外界建立链接,我们须调整节奏,让自己慢慢进入世界,这时那些看似无聊的东西,可发挥过渡作用。如早上起床时,我要闹钟响两次,而不是第一次响就起来。并且醒来后,要看看手机,这是在过渡,从自己的宅,进入外界的过渡。譬如一个书法爱好者,在写字前,他会抽抽烟,和人聊聊天,喝喝茶,随便做点各种无聊的事,突然间,他有感觉了,再开始写字。抽烟、聊天、喝茶……这些无聊的事,也是过渡。任何需要感觉才能做好的事,当事人可能都会发现,自己需要一段时间的过渡,有时这个过渡时间会很长。因为感觉,需要你和那个事情建立关系才会发生。因为这一原因,作家、艺术家等,常有严重的拖延症。不过这份过渡,也可以用更好的方式来做。譬如,静心会是很好的方式。我偶尔会这样做:在写文章前,先看大量资料,然后让自己安静下来,闭上眼睛,感受身体。这样静心一段时间后,再开始写文章,就会变得有效率很多。自我被否定,即精神死亡对一个人而言,最可怕的是,他最为重要的感受,却被周围人否定,说你不应该这样,你应该是相反的样子。我现在越来越多地发现,内心严重的分裂,甚至精神分裂症,就是这样发生的。假若一个家庭是极端家长制的,那么故事常这样发生:权力狂(常是父母,偶尔是家中的长子或长女)极力向下施加压力,让别人服从于他。因各种资源掌握在他手中,并且他偏执地追逐这一点,甚至不惜杀人或自杀,于是家庭成员纷纷顺从,最后,精神最弱小的,就成了这个权力结构的终端受害者。终端受害者的精神非常苦闷,他向家人诉说,但家人因为怕麻烦或恐惧,没有一人支持他。相反,他们都说爱他,并说权力狂的一切疯癫行为都是出于爱他。这时,他向外部世界求助。可外部世界的所有人也说,权力狂爱他。他发现他的痛苦没一个人理解,且所有人都觉得他不该痛苦,他应快乐,并感恩权力狂。于是,他饱受折磨的灵*被驱逐到一个角落。假若他将这些痛苦展现到外部世界,那么他所能居住的角落就只有“异端”“疯子”“精神病”的世界。这种外部现实也会进入内心,他自己也会驱赶自己的痛苦到内心一个极度被压缩的角落,结果,他内心也处于极端分裂中,因这份痛苦,是他生命最大的真相,它不能被忽视。可以想见,在特别讲孝道的地方,一个孩子,最容易成为权力狂家庭的受害者。他被父母伤害,但所有家人说,父母是爱你的,你不该有痛苦。到了社会上,大家也这么说。去看书,书上也这么说。最后,他只能分裂。有时,是一个学生受了老师的伤害,但学校不会给他支持。回到家,父母也说,老师虐待你是教育你。书中也这么说。最后,他也得分裂。在严重重男轻女的社会,一个女性,也容易有这样的结果。她的痛苦,不能到任何地方诉说,任何人都会用一套奇特的、绕了很多弯的逻辑来告诉她,别人没有错,错在你。譬如印度,被强奸的女性都不能报警,因报警会被警察奚落甚至被警察强奸。最后,她也只能分裂。我写这些文字,绝非说,所有的精神分裂都源自这种现象,我只是看到,我了解的一些内心分裂甚至精神分裂的人,活在这样的一个氛围中。对他们而言,系统性的被迫害妄想是非常真实的,因为的确是,家庭系统或社会系统构成了一个否定他打压他乃至迫害他的系统。所以,最可怕的事情就是,无论走到哪里,别人都说,虐待你的人是爱你的。请记住,轻易地说这样的话,就是在制造分裂。所以,请“看见”痛苦者的痛苦感受,确认他们的痛苦感受是多么真实,不要粗暴地进行评判,更不要朝相反的方向说。你以为,把虐待说成爱,或让他在伤害中看到爱的存在,是为了让他看到所谓的正能量。殊不知,你在继续将他朝分裂的方向推。精神分析认为,精神分裂症等重型精神疾病的心理因素的源头在于极度糟糕的母婴关系。这也可以理解为,婴儿期的重要感受,不能被母亲看到,不能被确认,于是这些感受就成为破碎的裂片,婴儿的自我功能不能包住更谈不上整合这些裂片。不尊重个人的感受,而要维持表面上的和谐,这历来都是中国社会无处不在的经典现象。新颁布的《老年人权益保障法》,就是在做这样的事情。它不仅在法律上要求孩子赡养父母,还要求孩子精神上照顾父母孤独的需求。赡养,是事实层面的东西,法律需要做这样的界定,而后者则是情绪层面或精神层面的东西,法律也要干预,这就是管太多了。并且,它大有这样的气魄——不管父母怎么对待孩子,孩子都不要理会自己的感受,无条件孝顺父母。这也是对人的感受不尊重且过多干涉的表现,它终将先制造精神的分裂,而后制造家庭的分裂,而不是促进和谐。江苏无锡市77岁的老太太储某,成了《老年人权益保障法》的第一个受益者,她状告女儿女婿,要求他们常回家看看,最后胜诉。相关的报道中,她的女儿默然伫立着,女婿则勉强牵着老太太的手,周围人则有千般表情,但没有一个表现出清晰的愤怒或清晰的喜悦,因这本来就是一笔糊涂账。若父母不够爱孩子,亲密建立不起来,常回家看看就不可避免地只是一个面子上的东西,而不会有实质的亲密。写这一系列微博,一是因一些个案的累积,另一个重要原因是这一事件:重庆一个9岁女孩,没按照父亲要求择菜,被父亲训斥,她反驳,遭父打耳光。但在学校,竟被感恩教育老师教导,在一千人面前向父亲下跪并求原谅。这就是在女孩心里制造巨大分裂。所幸的是,网络上对这种教育一片骂声,但最初报道此事的《重庆商报》仍然称此事很感人。在这类环境下长大的孩子,难免会逃避常回家看看的事,而法律,管得太多了。最后强调一句话:感受被看到,就是最好的治疗。孤独星球与不存在的父亲太多人,常见于男人,自认深情有爱,觉得自己不吝给予,且不索取,是讲道理不自私的好人,但其实,他们是一个孤独星球。他们几乎纯粹活在一个孤独轨道上,他们愿通过道理来和其他星球偶尔打打交道,甚至还愿意付出比对方多很多,但那只是一瞬,随即他们又会回到自己的孤独轨道中。听了很多关于男人的故事后,脑海中才冒出了这个词——孤独星球。有了这个词后,对《小王子》有了新的理解,它讲的就是一个又一个失去联系的孤独星球,每个小小的星球上,有一个倒霉的人,而且没记错的话,也都是男人。这是因为性别差异吧,男人如果是孤独星球,对他们自己而言似乎问题不大,男人可以活在逻辑和头脑里,还可以生存得不错,工作很好,朋友不少,只是内心超级孤独,并觉得心好像被绑住了。如果女人也是孤独星球的话,那她们自己的生命力好像完全被锁住了,身体也会严重僵硬。自闭症中,也是男孩占了大多数,对女人而言,自闭不大容易,如果真自闭,那是致命的。关于孤独星球,我有很多故事,但先说说我的故事吧。一次,梦见在回家的路上,路边都是美国牛肉店,而且免费,但我就是要回到家里,吃我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那一点牛肉。梦里有一种很清晰的感觉,它的意思是,假若我吃了路边店的牛肉,就破坏了我的自恋。醒过来继续解梦,觉得,这好像讲的是我学心理学的方式。我偏爱自学,虽然上课也不少,但积极性不高。在家里自学,就是吃自己准备好的那点牛肉,跟其他老师学,就是美国牛肉店,而且因为我有各种资源,还可以免费学。之所以跟其他老师学的积极性不高,脑袋里有各种理由,但看来潜意识中真正的理由是,我是如此自恋,希望我的心理学建树都是自己创造的,而如果主要是跟其他老师学习的,就破坏了我的这份自恋。还想到,我极少求人,可能也是这么回事。懂事、不求人、不麻烦别人……这些特点,都是孤独星球们的标配似的。之所以成为这样,可能是婴幼儿时,孩子对妈妈的依恋出了问题。依恋,最初指婴幼儿对妈妈的情感方式,它有四种类型:安全型依恋、回避型依恋、矛盾型依恋和紊乱型依恋。设想幼儿园要放学了,妈妈们出现在幼儿园教室的门口,而孩子们也都看到妈妈们来了。这时,你会看到,不同依恋类型的孩子有不同的反应。安全型依恋的孩子,一看见妈妈,会满心喜悦,立即放下手里的事情,跑过去扑到妈妈怀里。回避型依恋的孩子,看见妈妈时,会无动于衷,继续做手里的事情,就好像妈妈的到来,没有引起他们内心的波澜似的。矛盾型依恋的孩子,会出现犹豫,一会儿看看妈妈,想扑过去,但又会掩盖这一点,继续做手里的事情,但又不能专心,会偷偷看妈妈。紊乱型依恋的孩子,会在以上几种中不断变换,无规律可言。孤独星球,其实就是比较经典的回避型依恋吧。回避型依恋,或者说孤独星球,在缺乏情感链接的情况下形成。以后他们稳稳地活在自己的轨道上,任何需要偏离轨道走出孤独星球的事情,他们都觉得是对自己的干扰。如果从道理上明白,出去做点什么是对的,那能说服他们走出去一下,可他们极少觉得自己的回避有问题。他们会觉得:我不索求你,又能付出,怎么可能错?女人是孤独星球的,当然也不在少数。如一位女子说,我并不奢求什么,只要身边有一个人就好。这是多么低级别的对关系的需求啊,如果和她建立了亲密关系,成为她的恋人或亲子,那么她的恋人和孩子会感觉到致命的孤独。孤独星球为何星球?就是因为一直活在孤独中,和别人建立情感链接有各种恐惧。刘瑜曾说,在遇到现任丈夫前,她的日子像一口枯井,而遇到他,生命才鲜活起来。这种情形是,过去的能量投不出去,而萎缩成一口枯井,但遇见一个真正爱的人,投诸自己爱的能量,也能享受对方投诸的能量,就不是孤独星球了。不过,以我的了解,这一点通常并不容易,不是遇见一个对的人,立即就OK了,那需要两个人走很长的一段路。缺位的父亲作为孤独星球的男人,一旦成为父亲,那么,他们就会是缺位的父亲。中国多数家庭中,父亲是缺位的。但悖论是,多数中国父亲是老实的,他们一直都在家里。他们的爱,是有点暖意的,但只是一点暖意而已。他们的爱,犹如他们存在自身,淡淡的、弱弱的、可有可无。他们的好意,常胜过母亲,但子女们常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一个不存在的父亲,他也有很重要的功能——在场,而且是一个没有攻击性的、默默承受一切的容器。同时,这样一个沉默的父亲,总伴随着一个绝望的母亲。母亲,或女性,若内心有一个绝望的婴儿,她难以包住自己的情绪,要宣泄出来,否则她觉得生不如死。这样的父亲母亲,是中国式家庭的一种绝配。中国的父亲们有共同的伤痛:他们被权力体系吸走,并且,多数父亲自然不能在权力体系中有存在感,而父亲在外面被奴役时,在家里也就失去了尊严。大学三年级时,在回家的火车上认识一对母女,女孩后来成为我的好友,而她妈妈,第一次在火车上见到我,和我聊天,竟然就聊哭了,哭诉的内容是,她年轻时,都是和超级高干们跳舞的,但她的丈夫就只是个工程师,这辈子这么没出息,她是瞎了眼了。她这样哭诉时,女儿在旁边一直白着眼。这种哭诉中的味儿,到现在听多了,才知道其内容是,我本来可以嫁给龙王的,但我就是嫁给了一个虾兵蟹将……中国的父亲,常见这两种:在家,但无力;有力量,但无人性,也缺席。看电影《喜福会》,其中就两种男人:软弱的好男人,有欲望的混蛋。“欲望是有罪的”,这种感觉造成了两种男人的割裂,压抑了欲望就是好男人,结果因无欲望,于是什么都得不到;无罪恶感,于是留住了欲望,但却成了混蛋。我们对*府的态度,也就是对父亲的态度。好父亲极少存在过,存在的,一直是有欲望的混蛋。或许,中国家庭能盛产越来越多的有力量的好父亲,我们的*治也就会更有力量且清明。只有龙王,即皇帝,才被崇拜,被视为男人,而普通的老男人,在家庭中失去了地位,不存在一样。一次,一个编剧在微博上发起一个探讨:为什么歧视公公?拿遥控器搜一遍电视,顿时就蒙圈了。媳妇的宣言、媳妇的美好时代、新女婿时代、女婿的美好时代、婆婆来了、婆婆遇上妈、婆婆的幸福时代……总之就是,婆婆、媳妇、女婿为主语再加上许多不同谓语、宾语,来回组合。昏头涨脑之余,我愤愤不平,为什么没公公什么事儿?这是中国家庭的微妙之处:一方面重男轻女,一方面排挤父亲。概括说,中国人的文化焦点永远是妈妈与孩子的关系。习惯性迟到是怎么回事习惯性的迟到,包含着一种很深但却不容易觉知的心理——尽可能多地待在我自己的世界里,尽可能少地进入别人的地盘。因为,进入别人的地盘,会有失控感,会不自在,以及其他种种不舒服的感觉,根本性的感觉是——别人的地盘不欢迎我。一位朋友,有一半时候会迟机,然后改签机票。还有一位朋友,总在最后一刻抵达机场或火车站等,并使出浑身解数,让自己每次都能上机上车。有时,为了上机上车,会施展出神奇的策略,那种戏剧性,绝对可上电影。她们两人都怕提前抵达,因为讨厌等待,等待时会有弥散的焦虑。这份焦虑貌似很浅,但深入体验会发现,它非常深,简直像死亡即将到来。还是要回到母婴关系上。婴儿时若将妈妈知觉为不欢迎自己,长大后就会将外部世界知觉为不欢迎自己。对婴儿而言,妈妈的不欢迎就等于可怕的孤独与死亡,它会一直存在内心深处,长大后呈现出来。一个人可以发展出各种各样的能力与技巧,乃至形形色色的人际关系,让自己对抗孤独与死亡的焦虑,或者说,存在性焦虑。但只有在自己的地盘上,他们才能感觉,自己的能力与技巧乃至人际关系,是可以奏效、可以掌控的,一离开这个地盘,自己就什么都不是。所以,迟到会成为一种很常见的自我保护。基于这样的原因,一个成年人,在外部世界是没脾气的好人——因他控制不了,而在家则可以是肆虐无度的暴君。暴君,会试图用强力控制一切,让他的地盘上的事情都如他所愿。不同的暴君有不同势力范围,在势力范围内,他神武英明,但出了势力范围,他甚至是弱智,譬如萨达姆。再说说早到。习惯性的早到,尤其是早到比较久,是一种顺从。从社会功能上讲,早到貌似比迟到好一些,因不会招人烦。然而,迟到者因追求强力控制,常常会发展出强大的意志和能力,所以容易有世俗的成功,而习惯性早到者过于考虑别人,意味着将控制权交给别人,这会导致他们在社会中总处于被动一方,反而影响他们取得成就。不过,早到者也会有其他方式追求掌控,譬如拖延。他们态度上会显得非常顺从,非常愿意考虑别人,但内心深处,他们很多时候想对别人说“Shit(垃圾)”于是,拖延就成了他们对别人的隐形攻击。以前,我也将习惯性迟到视为一种攻击,但现在,我觉得不是,它是为了对抗极度焦虑而发展的掌控策略。温尼科特提出一个概念,足够好的妈妈。一开始我觉得这个要求不算太高,但现在越来越觉得,他说的足够好的妈妈,宛如上帝或耶稣。我现在想,无论起点如何,我们都要学习如何让自己活在当下。活在当下,即意味着,我不将当下的外部世界视为敌对的,也不逃避自己内心的情绪,而是和当下融为一体,这种融合,即爱,或者说,比爱更大。特别是,比正能量要大很多很多。一方面,我觉得“足够好的妈妈”是上帝,是耶稣。但另一方面,一想起一个视频“收到礼物的小萝莉2”,又觉得这个要求不算高,做到视频中的父母那样就可以了。父母准备的所有礼物,都很简单,但却是女儿想要的。女儿的真实存在常被看到,所以她的感受流动得那么天然。很多习惯性迟到者或早到者会问,怎么治疗啊?向她学习吧。多说一句,不断问,怎么治疗啊,有什么方法,就是焦虑的典型表现。这时,不妨静下来,去看看,你的内心在发生着什么。习惯性撒谎是怎么回事我们有很多种微妙的方式逃离真自我。因为,如果真自我不曾被看见,那么,展现真自我就成了羞耻或危险的事。印象最深的一个意象,是一位男士常梦见一个无敌意的巨人,一旦被发现,就会有人蜂拥而上攻击他,直到他倒地。这个巨人,即是他的真自我,也即性欲、活力、能量或感觉的集合体。真自我,即我们在每件事中的感觉与活力,若被看见并被祝福,就可化为热情;若不被看见,它或不敢呈现,并因想呈现时而感到羞耻——都没人理你,你还总把自己拿出来让人看,有毛病啊!或呈现时,会充满绝望与愤怒,如绿巨人。灭掉性欲,至少灭掉性魅力,灭掉攻击性,也灭掉情绪与火热的情感,徒具好人的外壳,这是最常见的逃离真自我的方式之一。真自我是危险可怕的,而好人是会被认可的。以此,保留了人际能力,但失去了活力的内核。还有一些不起眼的逃离方式。譬如多位来访者,会习惯性撒谎,多是无伤大雅的,最严重的,简直想在任何一件事上撒谎。这样做,是为了呈现给别人看的自己,与真实的自己,总保持一点距离,这样别人就伤不到真实的自己了。譬如买件衣服,好友问多少钱,她或多说或少说,极少会报准确的数。我概括说,你向人讲的情况,总离事实有距离,不远,就几厘米远,但这样一来,她的真自我就永不会现身了。在咨询室中见证的一个例子:正和一位男士做咨询,电话意外打来,那边有人问,你在哪儿?他在广州,却说在惠州。放下电话,问他为什么撒谎,他说这是一种本能了,如果他在惠州,那么就会撒谎说在广州。他回家,妻子问,你今天去了哪儿?他脱口而出的,都是谎言。还有印象特别深刻的故事,遇到几个超外向美女,若外向程度满分是十,得给她们打十二或十五分才行,活力四射,朋友无数,到哪儿都是中心。但她们一致说,自己的心事,这辈子没有和任何人讲过。这是一种多么辉煌的寂寞。周星驰的电影与命运剧本看过《西游降魔》,又看柴静专访周星驰的节目,再次感慨,每个人最打动人心的作品,正是他自己的命运剧本。节目中两点蛮特别。一、星爷没意识到他几部重要作品在重复同一个模式;二、影片最后那段话“看见你第一眼就已爱上你了……一万年”,柴静问为什么重复使用这句话,星爷说有“情意结”,而柴静精准表达了理解后,他两次说谢谢。知音难觅,自知更难。《西游降魔》不错,而《大话西游》是我最爱的影片之一,它们有共同的模式:最爱的女子,男主角一直在躲避,直到她用生死证明爱,男主角才悲痛成神。真实的生命剧本中,星爷成了神,也一样孤独。《大话西游》最后一幕,两个时空交织在一起,城墙上武士和紫霞拥吻,城墙下悟空只能呆看。星爷若白头孤老,是不是同种滋味。对和妈妈一样漂亮而强势的段姑娘、紫霞与柳飘飘,星爷又爱又恨。爱,可以是一万年,是永远,而比恨更深的是绝望,不敢真正相信妈妈的深爱存在,最后不敢相信爱情存在。除非像长江七号、紫霞或段姑娘那样对爱给出绝对证明,否则宁愿孤独。爱的绝对证明,在《长江七号》中表现得最极致,那就是,无论我怎么虐待你、攻击你、抛弃你、侮辱你、憎恨你、冤枉你……你都一如既往地深爱我。也就是说,我将我人性中一切丑陋尽现于你身,而你对我的爱毫不动摇。长江七号、紫霞与段姑娘(特别是长江七号),用精神分析的术语来讲,是经典的“自体客体”。意思是,你虽然是别人(客体),但我觉得你却像是我自身(自体)的一部分。我可以全然自由、肆无忌惮地对待你,而无论怎么对待你,你都不离开我,由此我才能确认你是我自身的一部分。确认这一点后,我才敢将我的爱意,传达到你的身上。对自体客体的追求,是极为原始的追求,是早期婴儿的需求。仅几个月大的婴儿,会将妈妈的乳房乃至妈妈,视为自身的一部分,婴儿甚至会认为,是自己创造了这一切。并且,妈妈要通过足够好的照顾,在一定程度上满足婴儿的这一需求,由此,婴儿才能将其爱与恨的能量,传递到妈妈的乳房乃至妈妈身上。与婴儿最初的关系,也因此得以建立。婴儿的攻击力很弱,加上照顾婴儿无非就是吃喝拉撒睡玩这么简单,所以养育者可以满足婴儿对自体客体的需求。至于成年人,这种故事,或许只有影片和神话才可做到。现实中,极少有人能做到。关键不是没有谁能承受折磨的痛,而是,当你的折磨出现时,我会怀疑你对我的爱,而你对我没有爱了,我为何还在你身边?并且,所谓的一切丑陋,其实只是一种感觉。《松子被嫌弃的一生》中,小说家八女川自杀前留遗言说“生而为人,对不起”。这份遗言现实中有人说过,就是日本小说家太宰治。如此强烈的对生命的否定,原因很简单——没有被爱照亮的生命,存在本身就是羞愧。因这份羞愧,而觉得自己存在着的一切都是丑陋。但一旦有爱的光逐渐照进来,存在着的一切都是荣耀。周星驰的电影虽然是喜剧,男主角也会讨生活,但男主角很少丑陋而鄙俗,扮小丑的都是配角。这是星爷的一个投射,看他电影入戏的人都会感觉到,那种小人物的挣扎感。但现实中,常常连嘲笑都没有。不是说你一点分量都没有,所以别人没空嘲笑你,而可能是真的没什么嘲笑。嘲笑、丑陋与鄙俗,是自己内在的一种感觉,而非外部真实。星爷在控制着自己影片的每一部分,由此可以说,星爷的经典电影都是他内心向外的投射。那些小丑是,反角也是。并且,反角更为关键。《大话西游》中,牛魔王与悟空是兄弟,牛魔王错杀紫霞。《西游降魔》中,则是孙悟空将段姑娘打成碎末。这种情节发生后,孙悟空和唐僧才能成神,才有冲天力量镇住牛魔王和猴妖。没有得到足够母爱的孩子,既有“一万年”的爱,也有怨恨,若爱极少,怨恨也可以冲天。爱与恨先在心中分裂,而在影片中,则分裂成牛魔王与孙悟空、孙悟空与唐僧。特别是《大话西游》中,牛魔王成了杀人凶手后,至尊宝才能将恨转移到牛魔王身上,而爱就可以全然贯注到紫霞身上。一如紫霞与青霞,必须分离,才能存在。其中的一个寓意是,恨表达了,爱才能生出。至少是,恨被看到了,爱才能发出。但这一点太难。周星驰的初恋罗慧娟曾对记者说,她对周星驰痴心一片,但周星驰却当她是神经病。真是,戏里戏外都是人生,人生也如戏。电影中,段姑娘表达爱的方式神经,紫霞也如此。现实中,星爷也的确将罗慧娟的示爱视为神经病。这一点理解起来很简单:对爱绝望的人,视直接示爱为神经。一来访者说:每有爱意升起,心里都有一声音说,这你也信,SB!他先说的是自己,当他想对女孩示爱时,就觉得自己神经病,而一旦别人向他示爱,就更是如此。他特别受不了那些弱弱地向他示爱的人,他表面上会客气对待,这比星爷要好,但如完全自由的话,他特想吼她们:傻逼,滚!并且,一旦对别人有一点爱意,他会浑身难受到极点。这位来访者的很多自述,让我更真切地理解了周星驰的电影。譬如周星驰电影中常有这种情景:危难关头,突然间,除主角在行动外,其他配角都变成了像木偶一样的滑稽形象。这种现象,德国心理学家迈克尔·蒂策(MichaelTitze)称为“匹诺曹综合征”。患有这种心理问题的人,一旦感到自己被嘲笑,就会如临大敌,像遇到危险而不能逃跑的动物,恐惧得肌肉紧张,全身木僵,仿佛立刻变成了木偶。这位来访者有类似问题,被嘲笑,他就会木僵,但如果心理稍强大一些,他就会想象:其他人都变成了木偶,而他可以自由地去操纵他们。当面对强大外部压力时,对他而言,解决办法有两个:一、自己变成木偶,被支配;二、别人变成木偶,自己支配。周星驰对被嘲笑极敏感,他的电影常出现这种画面,或许他也会如这位来访者一样,做这样的想象,而转换自己在被嘲笑情景下的木僵。木僵状态,是彻底无助,而神一般可操控别人变成木偶,是全能自恋。全能自恋与彻底无助,也恰恰是婴儿的最核心心理。由此还可以理解周星驰的另一心理。据说周星驰对朱茵的一个不满,就是她不够傻。因为够傻,他才会感觉,形势控制在他手里,要不然,他就会觉得,形势控制在她手里。除了《大话西游》,我对星爷的片子不是太感冒,但星爷的片子几乎都可以在华人区获得追捧,新片《美人鱼》也不例外。因为他的片子,是从他的潜意识出发,也因而触动了我们共同的情结。一位朋友在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