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前洗手是开始学习临床课后,外科手术学的第一部分,是手术中无菌操作的重要一环。医生在手术前应洗手已经是人尽皆知的道理,但就是这个在今天看来再简单不过的道理却是一个年轻的匈牙利产科医生伊格纳兹-塞麦尔维斯以生命为代价告诉我们的,作为第一个教会医生洗手的人,他在医学史上占有重要的地位。
雕塑:伊格纳兹-塞麦尔维斯
维也纳的中心广场上,竖立着一个纪念雕像,高高的雕像下,环绕着天真可爱的孩子和抱着孩子的妇女,这座雕像就是后来被尊称为“saviorofmothers(母亲们的救星)”的医生伊格纳兹-塞麦尔维斯。
据《西方文明史》记载,18世纪的欧洲,还是个,人人一年只洗两次澡、大街上粪便满地走的时代。当时的人非但不以洁净为美,还觉得身体不能随便清洗,否则会亵渎神明沾染晦气。在这种大环境下,可想而知,医院就像人间地狱,各种由污染所引起的院内感染性疾病层出不穷。
18世纪的欧洲
在那个时候,有一种可怕的疾病——产褥热。高达20%~30%的死亡率让这三个字如同恶魔一般令人恐惧——高烧、打寒战、小腹疼痛难忍,嚎啕挣扎,最后凄惨的离开人世,高得可怕的医院望而却步,有些妇女宁愿在街边小诊所、甚至是家中生下孩子以后,医院。
产褥热这个词成为了笼罩在欧洲各地上空的巨大阴影,塞麦尔医院是当地医院,也未能幸免,当时他是一名产科医生,但仅仅是他负责的位产妇中,就有36位因产褥热而离开人世。年轻的塞麦尔维斯医院分娩后丧生,痛心万分却不知原因。他在笔记里说:
“第一诊室的高死亡率让我觉得很痛苦,我甚至觉得生活都没有了意义。
”他询问高年资的医生,得到的解释是:医院里的某种瘴气所致,可能跟地球磁场有关,可能与产妇乳腺阻塞导致母乳在体内腐败有关……不管这些理论在今天看起来多么荒谬,但在当时却是被广泛接受的假说。
这些不着边际的说法当然没办法说服塞麦尔维斯,他决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这个困扰医生与产妇的难题。他医院的产科分为两科,第一科负责培训医学院学生,第二科则培训助产士。令他感到不解的是,在第一科,产妇的死亡率是第二科的2~3倍甚至10倍。仅在年,第一科就有名产妇死亡,而第二科,只有90名产妇死亡。
困惑不解的塞麦尔维斯尽量让两个病房的情况保持一致:通风设备、饮食,甚至接生的姿势,当他把所有的环节都标准化了,两个病房的死亡率却依然没有变化,他做的所有尝试都无法解释产房死亡率巨大差异的原因。绞尽脑汁仍一无所获的他请了4个月的假,医院,当他回来的时候,却惊奇的发现,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第一科产房的死亡率明显下降了,他找不到原因,可是死亡率确实是实实在在的下降了,冥思苦想的塞麦尔维斯实在不明白还能有什么原因会导致死亡率的变化。
有一天,一件意外事故让塞医生忽然找到了一种解释,一种能把医学实习生和产褥热发病率联系在一起的解释。塞医生的一位朋友也是产科医生,在给一位死于产褥热的妇女做尸体解剖的时候,不小心割破了手指头,手指头上的伤口接触到了尸体上的液体。第二天他出现了跟产褥热一样的症状:高热,耗竭症状(严重感染不能控制的时候,细菌*性破坏机体组织,加上机体对抗病菌需要消耗大量能量,于是病人精神状态和生理反应能力迅速耗竭),神志昏迷,最后死亡。尸体解剖也发现这位医生的*血症表现跟产褥热是一样的!
塞麦尔维斯脑中仿佛划过一道闪电,他发现了一个被大家也被他自己所忽略的事实:第一科的医生和实习生们常常在解剖完尸体后就来到产科查房,也经常用触摸过尸体的手为产妇体检,而第二科的助产士,则从未参与过尸体解剖。塞麦尔维斯想,或许是某种“尸体颗粒”(当时微生物学尚未发展)害死了产床上的产妇,医院里发生的产褥热,或许主要是来自于医生们自己受污染的双手与器械,医生没有经过充分洗刷与消*的双手,将“*物”带给了产妇。
为了验证这一推论,塞麦尔维斯要求一病区所有的医生在解剖操作后都必须用漂白水洗手,还要用氯化钙消*器械。在此举实施的很短时间内,一病区的产妇产褥热死亡率从近20%急剧下降到1%左右。
孕产妇产褥热死亡率
“让产妇大量死去的原因,正是经由医生受污染的双手和器械传递给了那些产妇!”塞麦尔维斯对于这个发现惊喜万分,他决定将这个发现公布于众,以便挽救更多的人。然而,历史好像一直在重复这种悲剧,就是对新知识新技术的抵制。
塞麦尔维斯的成功没有得到同事们的认可,除了少数的支持者外,大部分医师对他的举措不屑一顾,甚至有人站出来大叫反对,斥责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叛徒——
“我们是来救人的,
怎么可能是我们传染疾病?”
“你这种人也配当医生?
“赶紧从维也纳滚出去!”
没人相信他,他这一惊人的发现,挑战的是整个医学界权威,当时细菌还未被发现,医学理论基础还是体液论,谁都不知道卫生多么重要。顽固派无法接受他的说法,他的上司处处和他作对,医院拒绝与他续约。好不容易申请到无薪教师职位,他却不能解剖尸体,自证理论。周围的同事将他孤立起来,就算有人想伸手支援,也会怕被连累而躲远。无奈之下,他只好回乡。
面对学术界的诋毁坚持将真理公诸于世
回到故乡的他接医院的产科,成为了产科主任,他要求自己管辖病房的医生和护士门严格执行消*双手与器械的要求,这使得病房的产褥热死亡率明显下降,也为他赢得了良好的声誉。
但塞麦尔维斯始终没有放弃将自己的理论公之于众的想法。他在匈牙利的医学周刊上发表了3篇论文论述自己的观点,但是这3篇论文都是用匈牙利文写的,根本不可能被主流的医学界看到。于是,塞麦尔维斯决定用德文来书写自己的观点,年他出版了《产褥热的病原、症状和预防》一书。然而,虽然著作出版了,但是大多数医生不是不予理睬,就是嘲笑讥讽。或许这些医生名流们是为了自己的面子吧。承认医生自己是导致疾病的根源,单单是这种想法就让神圣尊贵的医生们觉得厌恶。既然没有“铁证”证明自己是肇祸人,那就不能承认,就必须肯定这个塞麦尔维斯是在妖言惑众。
《产褥热的病原、症状和预防》
在孤立和重压下,伊格纳兹情绪越发不稳定,医院里,依旧有那么多产妇不断死去,他感到无比心痛、自责,不知该如何拯救她们。他也为以前的自己而愧疚:“不知道当初接触尸体的我,到底杀死了多少年轻的生命…”在孤独、愤懑和无奈中,他被认为患上精神疾病,竟然被强迫送进精神病院。半个月后,他试图逃跑,却遭到了守卫残忍的殴打。受伤的他不幸感染细菌,很快就死于败血症,年仅47岁。
或许,如果塞医生能再坚持几年,就能看到一个不同的医学界了。几年之后,因为科赫和巴士德的努力,医学界认识到,疾病不是什么瘴气和个人体质的相互作用。自然界存在着微生物,而微生物能让人生病。这就是微生物致病学说,自此开启了细菌学说的伟大时代。到这个时候,医学界才终于承认塞医生的洗手消*确实是防止传染病的正确措施。外科手术的术前消*的步骤在全世界推广开来,被人们称为“医学界叛徒”的塞麦尔维斯终于得以正名,被尊为了“母亲们的救星”。后来,人们为他建纪念馆,竖纪念碑,连布达佩斯,最著名的医科大学,都用他的名字来命名。
然而斯人已逝,一个年轻的、追求真理的医生,已经痛苦地离开了人世。直到他死前,他还惦记着:
“回首往事,我只能期待有一天,终将消灭这种产褥感染,并用这样的欢乐,来驱散我身上的哀伤!”
伊格纳兹只是个平凡医生,却在发现了医学上的谬误后,为修正这一错误奋斗一生,奔走呼号,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如果没有他的强行规定,医院还有更多产妇死去,即使在被整个学界驱逐、迫害,他也没有停止追求真理的脚步。或许自始至终,塞麦尔维斯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一个科学巨人,他只是一个平凡的产科医生,他只是想为病人尽一份医生的责任,仅凭借这一点,足以说他是一位英雄。
资料来源:DizzyinScience,SME情报员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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