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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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2/20 18:33:00

当一个学生因为考场失利而自杀,“罪魁祸首”往往是这个学生本人身上的抑郁症;当一个男人杀妻碎尸,人们首先怀疑的是这个杀人犯有没有人格分裂;当一个老板言辞激烈地辱骂了自己的员工,人们最愿意相信的是这个老板患有人格障碍。

“精神病”是服务现代社会统治阶层的最“伟大”发明之一,它几乎可以将所有难解的普遍性公共问题降格为容易掐断的偶发性个体问题。甚至可以说,“精神病”已成为构建和谐稳定社会所必不可少的工具。

稍加留意就能看到,每当严重的社会问题出现时,好像在某个人身上发现了心理问题,就是发现了社会问题的全部。为什么会这样?人们都在关心“艾滋”、“非典”、“新冠”的病源,人们都笃信这些疾病不是从人的身体里生出来的,而是来自外界。但是,为什么我们总是不去追问一下“精神病”的病源在哪里?

除却发明“精神病”本身,更“伟大”的是,那些心理专家们说,如今大多数城市人都患有心理疾病。这份提前下达的集体诊断书,无需当面诊断,并且长期有效。不得不承认,这些心理专家是何等的医术高明。

房地产商配合默契,为城市人送上良方。他们在乡间山野里盖起一排排小而美的别墅,为我们这些患有心理疾病的城市人搭建起疗养院。当然“药费”自理。

精神病是确切存在的,这点毋庸置疑。但我们想要在此强调的是,请不要将“精神病”污名化,“精神病”担不起所有的社会问题,而更可能是社会问题造成的后果。救助精神病人的办法不是在乡间为他们盖起别墅,而是先在心里留给他们一块立足地。林奕含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子。

第一次听说《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这本书的时候,它的作者林奕含尚在人世。书中那些压抑悲惨的情节,带给我无比强烈的刺痛感,同时也让我产生一种错觉——阅读这本书是可以替作者分担掉一丝痛苦的。但这显然是错觉。即便有着无数读者的关怀与支持,但伴随而来的还有巨大的争议。在一片嘈杂声中,奕含还是决定离开这个世界。

今天,“精神病”再度被频频冠以“万恶之源”,我们分享出林奕含生前在自己婚礼上的一段致辞。精神病并不可怕,也并非所有问题的根源所在。他们说如今城市里的大多数人都患有心理疾病,我并不清楚,我只清楚地看到,这些城市人纷纷戴上口罩。

《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林奕含著文治图书丨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7(点击封面购买此书)

婚礼致辞

(下文摘自《房思琪的初恋乐园》)

撰文:林奕含

嗨,大家好。我是今天的新娘,我叫林奕含。

今天是个喜气的日子,所以我理应说些喜气洋洋的话,但是很不幸的,我这个人本身就没有什么喜气。

▲林奕含(-),中国台湾作家,著有《房思琪的初恋乐园》等。

事实上,我这个人什么都不会,但我会写两个字,所以今天我来说几句话。

高中二年级开始了我与重度抑郁症共生的人生,重抑郁症这件事情,很像是失去一条腿或者是失去一双眼睛。

人人都告诉我说:

“你要去听音乐啊。”

“你要去爬山啊。”

“去散心啊。”

“你跟朋友聊聊天啊。”

但我知道不是那样的。

我失去了“快乐”这个能力,就像有人失去了他的眼睛,然后再也拿不回来一样。但与其说是快乐,不如说得更准确一点,是热情。我失去了吃东西的热情,我失去了与人交际的热情,以至于到最后我失去了对生命的热情。

有些症状是或许你们比较可以想象的。我常常会哭泣,然后脾气变得非常暴躁,然后我会自残。另外一些是你们或许没有办法想象的。

我会幻觉,我会幻听,我会解离,然后我自杀很多次,进过加护病房或是精神病房。因为是高中二年级的时候开始生病的,我每个礼拜二要上台北做深度心理治疗,每个礼拜五要到门诊拿药。

这就有点接近我今天要谈的精神病污名化的核心——我是台南人,我在台南生病,但是为什么每一个人都告诉我,我要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去治疗我的疾病?我为什么要上台北?当然后来也出于这个原因,我缺课太多,差一点没有办法从高中毕业。

前几年,我的身体状况好一点,我就重考。这几年一直处于没有工作也没有学业的状况,前几年身体好了一点,我就去重考,然后考上了*大中文系。在中文系念到第三年的时候,很不幸地,突然开始病情发作,所以我再度休学。在我休学前那一阵子我常常发作解离。

所谓的解离呢,以前的人会叫它精神分裂,现在有一个比较优雅的名字叫作思觉失调。但我更喜欢用柏拉图的一句话来叙述它,就是灵肉对立。因为我肉体受到的创痛太大了,以至于我的灵*要离开我的身体,我才能活下去。

我第一次解离是在我十九岁的时候。我永远都记得我站在离我的住所不远的大马路上,好像突然醒了过来,那时候正下着滂沱大雨,我好像被大雨给淋醒了一样。我低头看看自己,我的衣着很整齐,甚至仿佛打扮过,但是我根本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的门,去了哪里,又做了些什么。对我来说,解离的经验是比吃一百颗普拿疼,然后被推去加护病房里面洗胃还要痛苦的一个经验。

从中文系休学前几个月,我常常解离,还有另外一个症状是没有办法识字。我知道这听起来很荒谬,对,但就是我打开书我没有一个字看得懂。对一个从小就如此爱慕、崇拜文字的人来说,这是很挫折的一件事。

当然在这样的情况下我没有办法参加期末考,然后那时候正值期末考。中文系的系主任就把我叫过去讲话。我请我的医生开了一张诊断证明,然后我就影印了很多份,寄给各个教授,跟他们解释我为什么没有办法参加期末考。

这时候系主任与助教就坐在那个办公室里面,助教在那边看着我,然后他说:“精神病的学生我看多了,自残啊,自杀啊,我看你这样蛮好、蛮正常的。”然后我的系主任对我说了九个字,这九个字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拎起我的诊断书,问我说:“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

你——从——哪——里——拿——到——这——个——的?

当下的我,我觉得我很懦弱,我就回答他说:“医院。”但我现在很后悔我没有跟他说:“主任,我没有笨到在一个——活在一个对精神病普遍存在扁平想象的社会里,用一张精神病的诊断书去逃避区区一个期末考试。然后你问我从哪里拿到的。从我的屁眼啦!干!”我很想这样说,但我没有。

所以我要问的是,他是用什么东西来诊断我?是用我的坐姿、我的洋装、我的唇膏,或是我的口齿来诊断我吗?这个社会对精神疾患者的想象是什么?或我们说得难听一点,这个社会对精神疾患者的期待是什么?是不是我今天衣衫褴褛、口齿不清,然后六十天没有洗澡去找他,他就会相信我真的有精神病?又或者他觉得精神病根本不是病呢?

请试想一下今天你有一个晚辈,他得了白血病。

你绝对不会跟他说:“我早就跟你讲,你不要跟得白血病的人来往,不然你自己也会得白血病。”

不会这样说吧?

你也不会跟他说:“我跟你讲,都是你的意志力不够,你的抗压性太低,所以你才会得白血病。”

你也不会跟他说:“你为什么要一直去注意你的白血球呢?你看你的手指甲不是长得好好的吗?为什么要一直去想白血球呢?”

你也绝对不会这样说。

你更不会对他说:“为什么大家的白血球都可以乖乖的,你的白血球就是不乖呢?让白血球乖乖的很难吗?”

这些话听起来多么地荒谬,可是这些就是我这么多年来听到最多的一些话。

很多人问我,为什么要休学,为什么可以不用工作,为什么休学一次休学两次,然后吧啦吧啦……然后没有人知道我比任何人都还要不甘心。

就是,这个疾病,它剥夺了我曾经引以为傲的一切。

比如,我曾经没有任何缝隙的与我父母之间的关系,或者是我原本可能一帆风顺的恋爱,或是随着生病的时间越来越长,朋友一个一个地离去,甚至是我没有办法念书。天知道我多么地想要一张大学文凭。

还有,有吃过神经类或精神科药物的人都知道,吃了药以后你反应会变得很迟钝,会很嗜睡。我以前三位数的平方,心算只要半秒就可以出来,我现在去小吃店连找个零钱都找不出来。还有吃其中一种药,我在两个月里胖了二十公斤,甚至还有人问我说:“哎,你为什么不少吃一点?”所以有时候,你知道某一种无知,它真的是很残酷的。

所以我从来没有做出任何选择。这么多年,我一直在写文章,其实我从头到尾都只有讲一句话,就是:不是我不为,我是真的不能。

在中文系的时候,班上有遇到一些同学,他们是所谓的文青,他们简直恨不得能得抑郁症,他们觉得抑郁症是一件很诗情画意的事情。他们不知道我站在我的疾病里,我看出去的苍白与荒芜。

我只想告诉他们,这种愿望有多么地可耻。

我也认识很多所谓身处上流的人,他们生了病却没有办法去看病,因为面子或无论你叫它什么。我也知道有的人他生了病想要看病却没有钱去看病。比如说我一个月药费和心理咨询的费用就要超过一万台币。

今天是我们的订婚宴。想到婚礼这件事,我整天思考的一些事情就是:今天我和B站在这里,不是因为我歌颂这个天纵英明的异性恋一夫一妻制度。

我支持多元成家,也支持通奸除罪化。我穿着白纱,白纱象征的是纯洁。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所谓的纯洁从一种精神状态变成一种身体的状态,变成一片处女膜?

或者比如说,人人都会说:“啊,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这句话是多么地父权。他说这是一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时刻,不是说你美。意思是说,从今以后,无论你里或外的美都要开始走下坡。意思是,从今以后你要自动、自发地把性吸引力收到潘多拉的盒子里。

跟B在一起这几年,教我最大的一件事情,其实只有两个字,就是“平等”。

我从来都是谁谁谁的女儿、谁谁谁的学生、谁谁谁的病人,但我从来不是我自己。我所拥有的只有我和我的病而已。

然后跟B在一起的时候,我是他女朋友,但不是他“的”女朋友。我是他未婚妻,但是不是他“的”未婚妻。我愿意成为他老婆,但我不是他“的”老婆。我坐享他的爱,但是我不会把他视为理所当然。

今天在这个场合,如果要说什么B是全世界最体贴我的人啦,全世界最了解我的人啦,全世界对我最好的人啦,然后我要用尽心力去爱他,经营我们的感情啦……我觉得这些都是废话,因为不然我们也不会站在这里。

关于“新人”这个词,今天我和B是新人。然后这个词让我想到我最喜欢的日本作家大江健三郎他说的新人。他常常在书里引用这个概念,就是他的书写不是写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大人们的,甚至也不是写给存在这个世界上的小孩的,而是写给那些比最新的人还要新,给尚未出世的孩子们写的。“新人”这个词出自《新约圣经》,是使徒保罗叫耶稣基督为newman。

所以我在想,如果今天我是新人,如果我可以是新人,如果我可以成为新人,如果我可以成为一个新的人,那么我要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想成为一个对他人的痛苦有更多想象力的人,我想要成为可以告诉那些恨不得得精神病的孩子这种愿望是不对的那种人,我想要成为可以让无论有钱或没有钱的人都毫无顾忌地去看病的那种人,我想要成为可以实质上帮助精神病去污名化的那种人。

我要感谢我的家人。我知道哥哥你很爱我,我知道你最爱我,但是你不会把它说出来。我很谢谢你每天对我的关心,对我来说是我的精神粮食。然后很谢谢爸爸妈妈,虽然我没有长成那个你们从小所培育所期待,然后花很多心思所栽植的样子。没有长成那个样子,让你们失望了,我很抱歉。

我要结婚了,但你们不是失去一个女儿,而是多出一个儿子。同样地,我也要感谢B爸爸还有B妈妈,谢谢你们生养出一个如此完美的大男孩,谢谢你们放心把他交给我,我一定会努力地好好照顾他,把他养胖。同样地,对B爸爸、B妈妈来说,我希望你们不要觉得失去一个儿子,而是多了一个女儿,如果我没有办法,因为我没有什么姐姐的样子,你可以把我当成朋友,我会很开心。

最后的最后,我要谢谢各位叔叔阿姨,就是在我跟B在台北有了一个新的小小的家的时候,都是各位在场的叔叔阿姨,帮我陪伴我的爸妈,我最最深爱的我的爸爸跟我的妈妈,虽然我爸当导游很啰唆,我妈又不太能走,但真的很谢谢你们,陪他们就是到处玩啊,吃美食啊,讲一些垃圾话啊,真的很谢谢你们。

每次看到我妈传那种一群阿姨倒在一起笑得很开心的照片,我就真的打从心底感谢各位在场的叔叔阿姨,谢谢你们替我照顾我的爸妈,我真的非常感谢。

我今天要讲的就这样,谢谢。

部分配图来自纪录片《囚》《把自己作为方法——与项飙谈话》(独家签名版)现已在单向空间首发现货上市一本我们时代的对话录《走出孤岛:水手计划特辑(单读24)》现已上市走出狭隘,走出孤岛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文章已于修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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