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后精神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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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3/4/8 9:5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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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妈妈来了。雁子她爸见到妈妈,跟我一样惊讶。印象中,妈妈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走出过那个大杂院了。妈妈扶着墙,一步步向我们走来。雁子她爸待妈妈走近,轻轻地别过脸去。

妈妈焦急地问:雁子怎么样了?

我说:还在抢救。

妈妈问:到底怎么回事?

我张口结舌。

妈妈突然想起了什么,把我的手机递给我:你的电话一直不停地响,你看看吧。

我接过,未接来电13个,都是小宁。第一个电话是凌晨五点钟打来的。

拨回去,好久才接起来。小宁的声音听起来无比虚弱:王自强?你怎么……不接电话?

我问:小宁?你怎么了?

她说:我……不太好。你能来我家一趟吗?不过,我没有力气给你开门了。备用的钥匙放在门口的脚垫左上角。地址是XX街XX号……

我问:你到底怎么了?

她答:你……快点来。

电话挂断了,我打过去,再也接不通了。

原地转了不知多少圈后,我对妈妈说:妈,您帮我看一会儿雁子,我有点急事得出去一趟。

雁子她爸马上揪住我的领子:还有什么事能比我家雁子更急?

我挣脱他:叔叔,我很快就回来,最多半个小时!

我飞奔出去,身后留下一片哭骂声。

我在脚垫下面顺利地找到了钥匙,打开了那扇陌生的门。

房间里面一片黑暗。我摸索了半天,总算找到了电灯的开关。

死一般地安静。只有我的心砰砰地跳着。

小宁的家真大,至少五分钟后,我才找到了浴室。浴缸里放满了水。走近几步,我终于发现了和衣躺在浴缸里的小宁,她的一只胳膊软软地垂在浴缸的边缘,脑袋就要没入水中。地上有一大滩血,我顺着那血往上看,看到了她手腕上深深的伤口。她的眼睛紧闭着,脸色青白。我慌忙把她拽了出来。浴缸里的水是冰冷的,她的手机躺在缸底。

猛然间我清醒过来,马上拨打了急救电话。

医院,雁子在七楼,小宁进了一楼的急救室。

一个多小时后,小宁终于醒了过来。大夫说她不但失血、脱水,而且体温过低。他呵斥我说:再晚送来一会儿,她就永远醒不过来了!你们这些年轻人,真不知道一天在搞什么*!一点儿都不珍惜生命!

我百口莫辩,只好在那里一声不吭地挨训。

小宁还不能喝水,她的嘴唇干裂出无数道血口子。我拿了棉签沾着水,按照护士教给我的,帮她湿润着嘴唇。我问:就为了那个壮壮?值吗?

她摇摇头:不值,其实,割下第一刀的时候,我就后悔了。那么疼,从来没有那么疼过……

我问:你爸爸的电话是多少?

她警觉道:问这个……干什么……

我说:给你家里人打电话啊。

她哭道:不要……我不能……让我爸知道……他有心脏病……

我说:小宁,对不起,那你能叫个别的朋友来陪你吗?我有急事得走了。

她大哭:不……别走……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求你了……我不想让别人知道!

护士冲了进来,给她注射了一支镇静剂。

小宁很快睡着了。我对护士说:你帮我看一会儿她,我有急事得走了……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护士瞪大了眼睛:你有什么急事?!

我说:我女朋友也自杀了……

护士张大了嘴巴看着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电梯慢吞吞,我一路跑上七楼,妈妈还坐在走廊的凳子上,雁子她爸不知去了哪里。

妈妈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突然她像疯了一样向我冲过来:你干什么去了!

我不及答言,妈妈的巴掌就落在我脸上。那是妈妈第一次打我。她说:雁子已经跟她爸走了。

我问:走了?去哪儿了?

妈妈说:回小城了。

我问:她醒了?

妈妈说:你走了没有两分钟,她就醒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我拿出手机,发现已经关机了,电量耗尽,强行开机后又马上自动关机了。我用妈妈的手机拨打雁子和她爸的电话,都关机。

把妈妈送回家之后,医院陪了小宁三天三夜。第四天清晨,叶总来了。他扑到小宁的床前:惠惠,你怎么这么傻!

小宁别过头去:对不起,爸,我……再也不会了。

那一刻,我才知道,叶总就是小宁的父亲。他对我说:你救了惠惠的命,你是我们叶家的恩人。说完,他冲我深深鞠了一躬。

我也慌忙弯下腰去。我说:叶总,小宁也快好了,我……我要请几天假,我有急事要出一趟远门。

叶总说:你去吧。

我对小宁说:好好养着,回头再来看你。

小宁点了点头。

我走出两人的视线,马上狂奔起来。

小城,这是我第三次来到这个城市。前两次的记忆都不能说很愉快。它当然也有自己的名字,但是人们早已因为它的小而忘记了那个名字。我来到了雁子家门口,门半开着,一个陌生的中年妇女正在打扫卫生。她问我:是不是找姓李的那家?

我点点头,向着她身后望去,房间里空空荡荡。

她说:他们搬走了,房子卖给我了。

我问:什……什么时候?

她说:就昨天。

我问:他们去哪儿了?

她突然白了我一眼:不知道!说完,砰地关上了门。

我再次拨打雁子和她爸的手机,全变成了空号。那一刻,我彻底傻了。

在小城的大街上,我漫无目的地转了一整天,然后坐最后一班车回了家。

一个月后,小宁痊愈了,医院。叶总托人把妈妈安排到了最好的病房,并且由最好的医生来给她做会诊。

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妈妈是真的油尽灯枯了。几年前的那次发病,始终没有得到彻底的治疗,而之后的药物维持又摧毁了她全身的代谢器官。小宁给妈妈喂着流食,妈妈很努力地吞咽着,可是片刻之后,就全都吐了出来。呕吐物弄脏了小宁的衣服,她并没有皱一下眉头。

在小宁去清理的时候,妈妈问我:再有……雁子的消息吗?

我摇摇头。

妈妈说:唉,你……没有福气啊……阿强……你说实话,当初……她到底为啥……要寻死?

这个问题,我在无数个深夜里问了自己无数遍。我实话实说道:妈,我真不知道。

妈妈又问:这个叫……小宁的姑娘……跟你是?

我说:是……我们公司的同事。

妈妈犹豫了一下,说:她跟咱们……不是一样的人,阿强,你不要……

小宁回来了,妈妈止住了话头。小宁对妈妈笑着说:阿姨,我已经让小厨房再给您做了一份面片汤,这次煮更久一点,咱们慢慢吃。

妈妈点了点头,说:我累了……先睡一会儿。你们也……歇一歇吧。

我和小宁扶着她躺下了。

面片汤做好了,妈妈还没有醒。又过了半小时,小宁突然说:不对!她使劲摇了摇妈妈,妈妈一动不动。然后她飞奔出去,喊来了大夫。一堆仪器都被推了进来,而我被推了出去。他们说,这是陷入了深昏迷,问我还需不需要抢救。

我徒劳地对他们说:不,我妈只是睡着了!

小宁说:快抢救!

抢救进行了两个多小时。

妈妈的葬礼很风光,由叶总一手操办。许许多多我并不认识的人来吊唁,妈妈在遗像里笑得那么年轻。

半年后,我和小宁订婚了。不,现在该叫惠惠了。我们的车停在酒店门口,一个门童来开门。四目相对,竟然是老烟儿。他贴着假胡子,装扮成印度人的样子。他接过我的红包,跪在地上让我们踩在他背上,从那辆古董车上下来。他的身体微微颤抖着。

订婚宴之后,惠惠陪我去公墓看妈妈。她说:阿姨的心愿已了。阿姨你放心,我保证一辈子好好照顾阿强。

我的眼眶红了,连忙转过身去,低下头用力闭了一下眼睛。

在这半年时间里,我又去了三次小城。甚至委托了找人公司,可是雁子和她爸一点儿消息都没有。找人公司的工作人员对我说:一个人如果存心让你找不到,那么你找到天边也是没有用的。

我说:我只想跟她说一句话,我不会再打扰她的生活了。

那人说:也许等你不想找她的时候,就能找到她了。

倒有人找到了我,是老钱。他在老叶对你还行吧?

我呆住:钱叔叔,你说什么?

他说:你刚走,医院,这才出院。我顾不上你那边的事,只好委托老叶暂时照顾你了——他以前是我的助理。

叶总已经基本把水站和水厂的生意都交给了我。我说:原来是这样。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他打断我:阿强,回来一趟吧,你爸想见你。

我说:不,我……

他说:阿强,我知道你心里委屈。可是,你们爷俩现在是见一回就少一回了!

我猛地想到了妈妈,心底一阵难过。我说:好,我去。

惠惠说:我陪你去。

于是我们就去了。我发现带着惠惠很好,饭桌上不会有冷场的时候,每个人都被她照顾得妥妥帖帖。每当她游刃有余的时候,我就想到了雁子。雁子不会这样做,雁子也不会那样做,雁子那么倔,雁子那么傻。我偷偷地抹去眼泪,是的,就像惠惠说的,时间是回不去的,人生只能向前。

“那个人”瘦了许多,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他的病很重,普通人是生不起这种病的,而他已经支撑了好几年。一个四人的保健小组就住在他的别墅里,24小时为他服务。我没有见到他的妻子,据说她住在另外一个地方,每周会来看他一次。

他问我:你妈妈还好吗?

老钱连忙向我递眼色。我还是答道:她去世了,有半年多了。

他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我看到他的眼角湿润了。

晚上,他支开了惠惠,与我长谈。他说:说句不好听的话,惠惠那样的家庭,嫁咱们家实在是不太相配。我本来有心慢慢给你挑个合适的。不过这丫头很伶俐,你的性子又太安静,确实需要这么一个人时时刻刻陪着你。爸爸想来想去,这个儿媳妇,我认了!

我又一次想到了雁子。如果连惠惠都算高攀,那么雁子……我忍不住想到了雁子她爸对我说的那些话,一丝苦笑泛在我的嘴角。这次来找“他”,我也终于弄清楚了“他”的一切。“他”抛弃了妈妈之后,都做了些什么。“他”和妻子曾经先后有过两个孩子,都是长到十来岁的年纪,因为来自母系的同一种遗传病而夭折了——这些都是老钱告诉我的,他反复暗示我:听“他”的话,那么“他”的一切将来都是你的。

“他”继续说:阿强,一辈子很短。我现在回想十年二十年前的事,就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样……不说这个了,孩子,你尽快娶了惠惠吧,爸爸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了!

婚礼很盛大,很喧闹。惠惠一袭白纱,很美很美。那婚纱据说是从法国定做的。我又一次想到了雁子,有一次她指着街上的橱窗对我说:婚礼那天,我一定要穿那件拖地的婚纱,虽然租一次要三百五十块钱,可是一辈子就一次,这是我从小到大的梦想。我们不拍婚纱照,不去旅行,可是,这个梦想,你一定要答应我。

当时我说了什么?我已经完完全全忘记了。

婚宴上,我被灌了不少酒。虽然我后面跟了好几个帮忙挡酒的人,可是“那个人”说,有些酒是不能让别人代的。他专门派钱叔叔提点我这个。从来不喝酒的我,一连十几杯下肚,真有些头重脚轻。我向着洗手间大步走去,钱叔叔跟在我后面。

我刚开始吐,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声音。一个穿灰色西装的家伙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正在追打钱叔叔。我一把拉开了他。他看到我,有些傻了。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看起来非常面熟,但是完全想不起来在什么地方见过。在我分神的空挡,钱叔叔撕扯着他一溜烟地走了。

直到当天晚上,惠惠让我关灯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了他是谁——雁子撞上的那辆豪车,车主的助理。

房间里的灯灭了,又亮了。

我看着惠惠,很久没有移开视线。她被我看得发毛:阿强,你怎么了?

我回过神来:没事,就是喝多了,头有点儿疼。

惠惠说:那你快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我说:好,睡一觉就好了。

私家侦探很贵,跟找人公司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我没有刷老钱给我的那张卡,用的都是这半年来的工资。临出门,我问那侦探:你能不能再顺便帮我找个人?

他说:费用另收,时限也是一个月,找不到不收费。

我和惠惠住在“那个人”的一套别墅里。很大,很安静。惠惠总逗我说话,可是我很少回应。慢慢地,她也不爱说话了。已经定好的蜜月旅行被我以身体不适为名推脱了。为了这个“不适”,我在冷水喷头底下淋了足有半小时,可是仅仅轻微地感冒了。

侦探终于打了李雁交通肇事的那辆车,车主的姓名是周斌。不过,这个车辆有过户记录,过户之前的车主姓名是钱德礼。你查的第一个人就是这个周斌,之前是钱德礼公司的员工,后来离职了。第二个人叫李雁,现医院。

雁子瘦得像纸片一样。她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些白纸片,她身后的墙角和地上也整整齐齐放了不少。护士问她:你在干嘛?

她笑笑:攒钱。我欠了别人好多钱,我得攒起来还给他。

我眼前一黑。过了一会儿,我缓了过来,蹲在她面前:雁子,雁子!

她看了看我,眼神空洞,毫无内容。

我问护士:她怎么了?怎么会这样?

护士皱眉道:你声音小一点,病人最怕受刺激。

我问:她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护士说:你这人真可笑,我们这是精神病院!

我瞪着那个护士,她也瞪着我。雁子就是与这样的人朝夕相伴的吗?我对她说:我要带她走。

护士问:你是她的监护人吗?

我摇摇头:我是……我是她男朋友。

护士嗤笑:我要是没记错,她是她爸送来的,也只有她爸能接走——我们要对病人的安全负责。

我问:她爸的手机号你们这里有记录吧?

她点点头。

我再问:能不能告诉我?

她说:对不起,保密。

我回到“家”里,对惠惠说:我有事要告诉你。

惠惠的眼睛里闪着光:我也有事!我先说!

我坐进沙发里,揉着太阳穴:好吧,你先说。

惠惠说:我怀孕了!是双胞胎!

我顿时感觉到天地都旋转起来。我的话再也不能出口,因为我原本想告诉她,我要跟她离婚。

惠惠产下一儿一女。“那个人”给他们起了很好听的名字,两个孩子的名字里,都有着我妈妈名字里的一个字。惠惠默许了这种纪念。甚至“那个人”的妻子都来看孩子,在惠惠的斡旋下,她对我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一堆月嫂和保姆围着惠惠和孩子,我悄悄地溜走了。因为我接到了那个凶巴巴的护士的电话,她对我说,李雁已经拖欠了一个多月的治疗费用,再不续费,她就要被赶出去了。

雁子她爸的电话号码终于被递到了我手里,可是拨过去却已经是空号了。我给雁子续了十年的费用,那小护士的眼神完全发直了。我刷的是老钱给我的卡,这件事我再也不想互相欺瞒了。小护士问我:你现在是她的监护人了,你为啥不把她接走?

我张了半天嘴没说出话来。

回到“家”,我再一次溜出门,找到那个侦探:为什么你一直查不到雁子她爸的行踪?

侦探说:我查到了。不过你要有心理准备——我查到的是死亡证明。李彭成是三个月前从建筑工地的脚手架上失足跌落,头部着地当场死亡的。

我的腿一软,侦探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住了我。他对我说:咱俩也算是朋友了。你刚来的时候,我就劝过你,有些事就让它过去。你不听,非要查。现在知道了,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我久久说不出话来。

回到“家”里,惠惠的笑脸迎接着我。产后的她稍微胖了一点儿,显得很是富态。我想到雁子那纸片样的身影,几乎忍不住眼泪。我问惠惠:你爱我吗?

她点点头:当然!你怎么比我还多愁善感啊?

我再问:当然是还是当然不?

她笑道:当然是啊。你怎么啦?

我盯着她的眼睛:我要问你一件事,答应我说实话。

她不笑了:什么事啊?老公你可别吓我!

我问:钱德礼他们算计我的这件事里,你有没有参与?

她茫然地看着我:什么?钱叔叔怎么算计你了?

我仔仔细细地看着她的眼神,没有任何闪躲。我对她说:没事了,你歇着吧。

她在后面小声喊:你又要睡客房?你就不能陪我一晚上吗?

我的脚步顿了顿:下次吧,下次陪你。

孩子们两岁生日那天,“那个人”去世了。在宴席上,他甚至没有开始喝酒,只吃了一口凉菜,筷子就停在了空中,然后掉了下来。

他的葬礼风光无限。我和他的妻子并排谢客。她一直在哭,惠惠在一旁搀扶着她。

葬礼过后,律师来了。老钱和“他”的妻子拿出了两份截然不同的遗嘱。后面那份,里面没有我、孩子们、惠惠或者老钱,总之没有我们任何一个人的名字。

官司打了半年多,老钱和我输了。

当庭宣判之后,“他”的妻子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知道吗?这么多年了,从知道有你这么个人到现在,今晚我终于可以睡一个好觉了。

惠惠恶狠狠瞪了她一眼。

我拿出卡来结算律师费,这才发现,我这张无限额的卡已经被挂失了。老钱付了律师费,他对我说:阿强,我尽力了!以后的路,你只有靠自己了。

惠惠说:还有我呢,钱叔叔!

老钱瞥了她一眼,摇摇头走了。

惠惠回了家,我在法庭前面的广场上晒着太阳。我觉得冷极了。突然一个人站在了我面前,她问我:你是王自强吗?

我早已改了姓名,听到这个名字,我抬起头,看到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是了,是雁子曾经合租的同事,雁子自杀的事就是她通知我的。她问我:雁子怎么样了?好久没有她的消息了。

我想了想:我……不知道,我们分手很久了。

她长吁了一口气:我有件事一直憋在心里,雁子不让我告诉你,可憋死我了。既然你们分手了,那我终于可以告诉你了——雁子出事那天晚上,有个女孩来找过她。她们吵了一架。那女孩说你是她男朋友,还拿出了你们俩的合影,好像是参加什么婚礼的时候拍的。我当时怀疑这照片是合成的。你对雁子怎么样我是知道的。对了,她还说雁子借了她的钱,不过只要雁子跟你分手,钱就不用还了——王自强,你怎么了?诶,你没事吧?

惠惠正躺在沙发上做面膜。远远望去,黝黑的面膜就好像一张面具,又好像她不小心露出来的真容。我问她:你是怎么逼雁子跟我分手的?

她扯掉面膜:谁?

我问:你不要装了,我有证据。你是怎么逼雁子的?你逼得她都要去死了,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坐直了身子:阿强,以前的事,就让它过去,好吗?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我打断她:你说不说?不说,我就拧断你的脖子。

她抱紧了双臂:阿强,你是不是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哪怕一丝一毫?

我点了点头。

她突然痛哭起来。

我看着她哭,她哭了有十分钟,突然擦干了眼泪站了起来。她对我说:我是逼她了,可谁知道她那么脆弱?我喜欢你,我想得到你。我没有错。

我忍不住打了她一巴掌,不重。我说:雁子疯了,你知道吗?

她说:哼,我早就知道了,你不是每个月都去看她吗?阿强,我也想明白了,你既然不喜欢我,咱们这么过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她说着,转身进了她的书房。片刻后,早已打印好签好她名字的离婚协议书被摆在我面前。她说:孩子我不会给你,他们跟着你只能受苦。这套房子,老头子本来就过到了孩子名下,自然是归孩子了。

我看了她三分钟,低头签了协议。

走到大门外,走到阳光下。我的眼睛阵阵刺痛。突然,护士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说:你最好来一趟,李雁的病情加重了,需要你授权进行一些特殊治疗。

我赶了过去。护士说:这些天我们发现病区有老鼠,准备集中灭鼠。结果李雁死活不让我们动她堆在墙角的那些破纸。我们的护工就束缚了她。后来在那些纸里面,抄出好几个老鼠窝来,于是就把那些纸都清理了。病人从治疗室回来之后,不知怎地突然就狂躁了……

我赶到治疗室,雁子被绑在床上。她看到我,咧嘴笑了,一嘴的血。我怪叫一声:你们打她了?

护士说:她吃了……好几只老鼠。我们……来不及抢。

我向着她的手上看去,果然也血迹斑斑。指缝里甚至还有连着小块鼠皮的鼠毛。我走上前去,捧起她的脸。

护士说:快闪开,病人有高度攻击性。

我没听她的。雁子的脸在我的手里侧过来。突然,她一口咬住了我的手掌,再也没有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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