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沈林
提起精神病，许多人的第一印象都是“暴力犯罪”“发疯”“发神经”，尤其是常有媒体报道精神病患者的恶性伤人事件，使得人们总是对这个群体充满“恐惧”。因此，当《人间世》的摄像机对准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时，神秘面纱被掀开一角，观众发现，哦，原来精神病人也都有自己的性格脾气，胆子大的会欺负别人，胆子小的也会被人欺负。
虽然被困在自己的精神角落，但很多时候，他们跟普通人几无差别。
“事实上，人一生任何阶段都有可能被精神问题困扰。”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主任医师何燕玲教授向小编科普，“婴儿期的孤独症，长大后的抑郁症、躁郁症，老了之后的老年痴呆，还有恐高症、酒精成瘾、社交恐惧症等等，所以我们一般称呼其为精神障碍，而不是精神病。”
中国疾控中心的一项数据显示。根据我国部分地区精神疾病流行病学调查结果估算：我国15岁以上人口中，各类精神疾病患者已达到1亿人以上，终身患病率是17.6%，其中，可能存在自知力缺乏，意志和行为异常的重性精神障碍的患者将近1%，约万。
然而，虽然看起来精神障碍患者人数庞大，但我们对这些患者还是非常陌生，他们所受到的偏见实在太多了（这一点，从这集的马赛克数量就能有直观体会）。
玲姐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闵行院区的老住户。最早，她因为精神分裂症入院，医院，直到年来到闵行院区。发病了就来住院，病好了就出院，这样度过了三十个年头。玲姐爱写日记，日医院的三段情缘，第一个男朋友有一米八，她买了块手帕，用红线绣了“友谊”二字，算是给他的第一封情书。对方回了一张纸条：“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巾帕送友谊，礼轻情意重……”
在《人间世》的镜头里，这样的病人不少，他们大多已经住了许多年，大多已经达到了出院的要求，但却发现，他们回不去了。
“虽然片医院里一住就是很多年，但实际上，医院的平均住院时间只需要2~3个月，病人情况好转达到要求后，他们就能回归社会了。”何燕玲教授笑着向记者解释。
她担心许多人看到片子发现住院得住那么久，会让部分患者讳疾忌医，不敢来接受治疗。在何燕玲教授看来，精神障碍患者就像是各种慢性病患者一样。，“糖尿病患者发病了，血糖太高酮医院里住院治疗，但控制好了以后，病人就可以回家，在家里吃药。精神障碍患者也是一样，医院里来进行治疗，稳定后就可以回归社会了，在国外，精神障碍患者的住院周期一般都控制在两周左右，但在我国，因为社区对于这块的康复水平还比较差，医院又承担了大部分精神康复的工作，包括对患者药物管理的能力、社交能力的培养等等，但大部分病人两三个月也可以出院了。”
何燕玲教授的病人中，有许多病人虽然有症状，但都能依靠药物控制，“有的病人年轻的时候父母带着来看病，过了几十年，父母生病了，他自己定期来看我的门诊，告诉我自己一定要控制好病情，要照顾好爸爸妈妈。”
住院的生活带着明显的体制化特征，医院的时间表条条框框规定了方方面面。
没有病人不想出院，不想回家。但精神病人的回家路总是比普通病人更加困难。何燕玲教授为小编细细剖析了原因。
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我们目前社区的治疗力量不够。“简单地说，就是出院了以后病人没人接盘。”在国外，精神障碍患者的康复大约经历了三个时期，一个是机构化时期，医院进行治疗；后来，西方开始去机构化运动，提倡以社区为基础的精神障碍患者管理，这医院治疗后，就可以出院，社区的社工会帮助他们回归正常人的生活。
但在我国，社区缺乏能够进行精神康复的专业康复师和帮助患者回归社会的专业社工，也没有精神科的医生，所以这部分的医院来承担了。哪怕在上海，*府已投入的社区康复机构，如阳光心园等，由于宣传力度不够，许多患者不知晓。并且，社区康复机构主要以对患者的照料为主，对于有回归社会需求的患者来说，社会技能的训练尤其是职业能力的康复还显不足。
事实上，全国范围内的精神科医生都面临着严重短缺。截至年底，全国有精神科执业（助理）医师共2.77万人，医患比例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对此，何燕玲教授告诉小编，“精神科医生如今和儿科医生一样短缺，国家也颁布了一些*策应对，比如其他医生可以在接受相关培训后转岗到精神科，但实际转岗的人寥寥无几。”不过，何燕玲教授认为，虽然很多人不愿意转岗，但不代表他们对精神科的知识没有兴趣，如果能够在基层的全科医生中推行相关的培训，学习课时满后给他们的执照上加注精神科，那么对于轻度的精神障碍患者将是一个很大的利好，精神障碍患者看病时的心理接受度也会提高。
横在精神障碍患者出院的另一个障碍，则是家属。有的家属对于照顾精神障碍患者有顾虑，怕他们闯祸惹麻烦；有的家属则是因为现实问题不愿意接病人出院，尤其是在上海寸土寸金，出院后就意味着至少要为病人准备一间房，医院里有医保报销，每个月只需要支付几百元伙食费；还有一部分患者，则因为自身财产已经被占用或者本来就没什么财产，无家可归。
何燕玲教授也遇到过一位孑然一身的精神分裂症患者，医院，经过治疗后可以出院，是单位的工会来担保接他出院的，他住在单位提供的单身宿舍里，之后正常工作，定期复诊，再也没有复发。“虽然他的病情也有些小波动，但每次来他都会主动跟我探讨要不要加药，所以病情控制一直很好。但如果当时他的单位没有来给他办理出院手续，医院里失去自由了。”所以，社会的理解和包容，对精神障碍患者重回社会格外重要。
虽然这些是精神障碍患者仍需面对的沉重现实，但也有一些好消息令人欣慰。何燕玲教授告诉小编，近十余年来，医院门诊的轻度精神障碍患者越来越多了，有些患者甚至不需要服药，这意味着，人们对于精神类疾病的认识能力和接受度已经有了提高。如果这个趋势延续下去，相信未来我们国家的精神障碍患者管理也会踏上一个新的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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